榆钱挑着他一担蔑器，到他们镇街上去变卖些钱。这个看去十足山民模样的老人，他规规矩矩地把他那担蔑器，摆在一个较偏的位置。他非常害怕着他人指责他，说他占用的他的位置。
“我就摆在这里，我卖蔑器的，用不着和他们抢什么位置。”
他咧开一点牙缝对他自己笑，得到他自己心里的默许之后。他果然就安份地坐在他的蔑器前，他欢欣地对每一个从他面前走过的笑。
“那竹篮多少一个？”一个中年妇女走过去，提了提他的篮子问。“这篮子结是结实，就是有点笨。”
她又说。而且她那对很有神彩，而显得与她那张神情饱满的脸，不太相衬的小眼睛，她打着溜样转了转。再又斜到榆钱老人的，他那张如黄烟叶样的，起了深皱褶的脸上。
“多少钱一只？便宜能卖吗？”
“老板娘你说多少钱一只给我，你才觉得合算。我们山里人也是赚点油盐钱过过日子。你说个价，没事，我觉得合算了我就卖给你。”
榆钱老人他又笑起来。他好像他现在是面对着一面很精细的镜子，在看着他自己那笨拙的模样样，觉得他整个身形那么丑样小心。
“我买不买，其实我无所谓。我家里装东西用的篮子多的很，只不过我觉得竹篮比较牢耐用。现在都习惯用塑料袋，你看现在还有几个人还会提篮子买菜。塑料袋用起来那多方便。”
撂下她那几句话，她抬脚像是欲走，而不打算她真要买的意思。榆钱老人看到她好像真要走去，看她又真是那样一副不屑的样子。而他那双有点渴欲样的眼睛，像是他那里面在烧起一堆火球样那样灼人。
“老板娘，你诚心要买，那就拿二十块钱一只，怎么样？”他倒迫不及待的样子了。“二十块钱，我本都够不着。竹子，做工，还有…”说到后面榆钱老人他声音低下去了。而且他眼眶陡然红起来，像是他是一个无辜的小孩，他遭了人家的欺负，他得不到伸张样的那种情形。
“二十块钱一只，哇塞！那么贵呀！我用一只塑料袋，我才两毛钱。二十块钱我可以买一百个塑料袋了。嗯！太贵，太贵，不买不买了。”
她惊讶样的叫起来。又迅速地侧过她的身去，但她并没有真正要走，只是做了她一个要走的假像。
“嗯！老板娘，我看你是真心要买，你就少拿两块钱。说实话，要不是日子过得苦，想转换点钱买点油盐吃吃。现在还哪有哪个人，还会来打这些蔑器卖呀！”“说着，噙在他眼眶中打起转来的眼泪，陡然，他真像是那豆粒一样，一颗颗地掉下来了。”为了这几件蔑器，我是不赚钱，反而我还倒贴钱。”
他又那样说起来，好像这时他已经是一肚子的委屈，他发泄不岀来，而现在找到地方发泄样，他的嗓音有些生硬了。
“那怎么会呢！无非就是少赚些。就是你人工受点累。”
那女的她又折过她的身来。又站起她的原地上，与榆钱老人搭讪。
“怎么不会，老板娘。我做这些蔑器，论理说起来是多多少少能赚点钱的。但那知道，那竹子是我们家自己的竹子。是那年我和我老伴两个栽种的。本来我们砍的是自家的竹子，嗨！哪知道，村委会的人找上门来了。说我乱砍乱伐，要罚我五百块钱。你说我们山里人赚点钱苦不苦？我就与他们理论，他们却与我谈起了法来了。天！我毛竹栽种的时候，你们干嘛不与我谈法？现在说我砍毛竹没有去向他们申批。申批，没有给他们买烟酒去，他们又说砍伐的年限没到，说按照法律规定又不能砍。他们专是那个法，玩得很熟，我们违背了就都是法。而他们工作没做好，就说是工作不到位。我好说歹说，结果还是让他们罚了两百块钱。两根毛竹两百块，你说我还有钱赚吗？”
说完，他又用他企求样的眼神看着她。
“看你可怜，那再少两块钱，十六块一只，如果你觉得合算要卖就卖。觉得不合算那就算了。”
“老板娘，我十八块钱已经是保本的了。你…”
他又哀告似的说着。这时，两个收管理费的工作人员来了。
“卖蔑器的，交十块钱。你看你一大担子，专你一个人就占了你那么多位置。”说着，那收费的就已将她写好了的费票撕下来，向他扔下去了。“十块钱。”
“这…这…”望着他们两个严肃的面孔，榆钱老人，他凄惶地又让他的眼眶湿润起来了。“我还没开张，一只篮子都没卖掉。”
说着，他手抖抖索索地伸到他里面衣袋里去抠钱了。
“老板娘，十六块钱你就拿一只去吧！我交费还真掏不岀十块来了。”
他望着还没有离开的那女的说。他居然还将他的面孔绽放岀笑容望着她，仿佛她似乎已经是他的救星了。
“我这里刚好是十五块，十五块卖不卖？”
那女的她又那样说。但她的话一落，榆钱老人他爽快地应承着。
“行，行。十五就十五。”
接过她递过来的钱，他那如黄烟叶样黄的脸上，像是结冰的冰面，又有太阳在照晒样，他还是涩涩样的笑了。感觉到又让他好像完成了，他的一件什么事情了那样释然。
“哎！这钱还是好东西。”
不过，他说这句话时，他声音非常的小，他不像是对别人，像是在告诉他自己。但他对钱已没有太大的欲望了。
“卖竹篮，竹椅子了。便宜卖了。”他那样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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