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欣向荣的春天,小草扎堆般地钻出地面,观赏果树都开花了,桃花粉梨花白,再加上紫色的丁香花,落英缤纷,满眼绚烂,片片花瓣随着微风飘落在树下,点缀在绿地上,编织成了漂亮的地毯。
天天走着重复的路,每天都会不一样,每天都会有新的发现,每天都会有大大小小不同的惊喜。今天的惊喜是榆钱,小区里榆树并不是很多,大概占了树的种类中的五分之一。这种耐旱的树种,在北方是常见的,而用榆树材料做的实木家具,应该也算是很结实了。
对于这种朴实无华,既不喧宾夺主,也不娇生惯养的树,我是特别钦佩的。尤其是它还有一个特殊的贡献,就是每到这个季节,满树的榆钱,以树中心最多,每条树枝上都挤满了小小的榆钱,它们排列的并不整齐,你争我夺的,挤挤挨挨的,让刚刚钻出新芽的榆树,显得绿意盎然。看见这些小小的榆钱,就会让我心中充满希望,也会想起曾经的过往。
记得第一次跟随邻居龙大爷去撸榆钱,由于我身材消瘦又机敏,总是能够三下两下爬到树上去撸榆钱,所以收获满满。而龙大爷和其它小伙伴跟我比起来就逊色多了,那么多的榆钱,除了分给龙大爷一部分外,还带回家很多。
母亲是不会用榆钱做食物的,不但榆钱不会,母亲做饭都是一个很大的难题。地主家的老闺女,绝对的娇生惯养。据母亲说,嫁给父亲之前,每天就是玩,也不上学堂学习,更不做家务,那才叫真正的有人给她“蒸下包子漏下粉”呢!
我又跑到龙大爷家去问了问,回到家跟母亲说了,还是不会,正在发愁的时候,父亲回来了,看着母亲那愁眉苦脸的样子,再看看桌子让堆着很多榆钱,马上就明白了。父亲哈哈一笑,支好自行车,大声说道:“别发愁了,看我的,包你们吃了这顿想下顿!”
大半盆榆钱,先洗干净,然后加玉米面,二八比例,也就是说,放一点儿玉米面就可以了。趁着榆钱刚刚洗过没有干,跟玉米面拌在一起,拌均匀,放在笼屉里蒸。这边蒸着榆钱,那边就该准备料汁了。父亲说,好吃不好吃全在这蘸料上。
从屋外的墙上摘下几个干辣椒,放进捣子里捣碎(拿进来就没有洗,写到这里时,媳妇曾经提出异议,我告诉她,当年我家很多东西都不洗,比如,大蒜,辣椒……也没有见哪个得病,尤其父亲,这么不讲究,现在还健在,九十多岁了。)
捣碎的辣椒放进一个大碗里,加咸盐、味精、一点花椒面,最后还要再捣碎一些大蒜,撒上葱花。热锅烧油,整粒的花椒放几颗,等花椒变了颜色,油也冒烟了,“刺啦”一声倒进大碗里,香味早就钻进我们的鼻孔里了。
很快,榆钱拌玉米面也蒸好了,揭锅时连同笼屉布一起倒进盆里。满满一盆,一家人围在一起,从大碗里往自己的小碗里舀半碗蘸料,剩下的就是大快朵颐了。
后来父亲教会了母亲用榆钱做馅,包包子或者包饺子,也特别好吃,尤其是榆钱馅的大包子,吃起来没够。包子的样子就像蒸糖三角那样,薄皮大馅,出了锅,趁热吃。有时候手也不洗,抓着烫手时,两只手来回倒着,嘴里嘶啦嘶啦的,等不及就狠狠咬一口。
小时候每年春季都能吃上几次榆钱,那时候家乡的榆树很多,我们总是挑着距离沙漠很近的那片榆树林,因为那里没有污染,特别干净。每次爬到树上,先撸两把塞进口中,带着清香,带着一点甘甜,溢满了嘴里,渗入心中。
我们全都搬迁进了城,有几年没有在春天的时候吃榆钱了。有一天我正在楼下陪着父母说话,龙大爷拎着鼓鼓囊囊的一个布袋子走过来,看着我们一家三口,神秘地拍了拍布袋子,又朝我招了招手。等我走到他的跟前,龙大爷声音压得很低,小声地说:“一会儿去我家。”
到了中午,龙大爷从楼房的窗户上喊我的名字,让我快点去他家。
我们就住在同一栋楼相邻的两个单元。等我去了以后,龙大爷早就把榆钱馅包子装在食品袋里了。“一锅十四个,咱两家二一添作五,一家七个,快拿回去让你爸妈尝尝。”龙大爷多少年了也没有改掉他的热情似火的性格,又一次神秘地说:“我发现一片榆树林,明天一大早叫上你爸,咱们一起再去撸点,做‘扒拉儿’吃。”
“扒拉儿”就是父亲第一次用玉米面拌榆钱的名称,听起来土的掉渣,但是它能立刻勾起许多回忆。可惜第二年龙大爷就走了,其它长辈们都老得动不了了,从此以后,我再没有吃过榆钱,也很少会注意它了。
童年已经变成了遥远的回忆,长辈们也变成了永远的怀念。只有榆钱,每年春季都会如约而至,看望我这身处异乡的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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