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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论过去多少年，在穆亦明心中，柳城训练基地集训的日子是最纯粹、最快乐，也是最难忘的一段时光，他们这些地方大学生就像一张白纸，在这里写下认真工整的第一笔，军旅生涯迈出坚实笃定的第一步。
训练基地位于柳城南郊，靠山临水，绿树成荫，环境幽静。按照编制序列，集训队被称为学员三队，穆亦明、覃自强和易小龙三人同被分到三排十班。一个班一个宿舍，十班宿舍是三楼走廊尽头的大房间，里面有五张架子床，上下铺共住十人，除了一名带兵班长是军校生，其他九人都是地方大学生。相同的身份、相似的经历让大家在寒暄之后很快就打成一片。班长姓楚，也是今年毕业的新干部，高考招飞入伍，飞行学员停飞后转为地面指挥专业，这次被单位推荐到基地担任集训队的班长。当天晚上集合，集训队滕大队长给大家讲话，其中介绍驻地情况时，亦明听到“色情比较复杂...”这句话，吓了一跳，心想这个也能公开讲吗？后来才知道是自己听错了。“色情”应为“社情”，大队长讲话带些口音，卷舌音发得不标准，“s”“sh”分不清。这其实不是他第一次听错，刚到机务大队时，听别人说他分到“特色”专业，他不明白“特色”是什么专业，后来才知道是“特设”专业。
第二天上午在礼堂举行开训典礼，标志着集训正式开始。这里汇集了全广空126名地方大学生干部，其中男生115名，女生11名。每人手里都有一本《地方大学生入伍集训队学员须知》，上面详细介绍集训一个多月的工作安排。亦明发现每天从早上6点起床到晚上10点就寝，中间都是满满的课程安排，上午以队列训练为主，下午是学习教育，晚上通常组织看新闻、看电影或学唱歌曲。
在这里遇到第一件让亦明头疼的事是叠被子。这两天的内务检查他的被子都被点名批评，三排车排长撂下狠话，下次检查还不合格就把他被子扔进厕所。其实第一天来他就发现班里人的被子叠的都不错，自己的被子跟他们一比真是相形见绌、高下立判。一问才知道，有的是国防生，在大学叠了好几年被子，已经达到随心所欲不逾矩的程度；有的是临时抱佛脚，借自己单位老兵的被子；班长的被子叠的最好，草绿色看着很硬挺，原来他的被子外面包有一层衬布。亦明的被子是新领的，樟脑丸的味道还未散尽，外面的布硬绑绑，怎么抠都抠不出褶；里面的棉花倒是松软软，怎么压都压不平。大家给他支招，用水淋、用板凳来回压，睡觉时把被子铺到身子下面，用身体的重量把被子压实压紧。每次回宿舍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抠被子缝，一点点轻拢慢捻、细抠顺捋，两手压出线，再用扑克牌抠出内边角。能用的办法都用过，却始终达不到班长被子的标准，怎么叠都不像豆腐块，而像豆腐渣。在随后的内务检查中，他的被子涉险过关，没有被扔进厕所。事非经过不知难。亦明发现被子真不是一天就能叠好的，需要久久为功，拿出绣花的功夫，慢工出细活，这个过程最考验人的意志，磨炼人的心性。
部队常讲进门看内务，出门看队列。队列训练是集训的一项重要内容，几乎占了集训一半的时间。这天上午才9点多，天气已经很热了，没有一丝风，站军姿的亦明衣服都湿透了，他能感觉到汗水从身上往下淌，虽然只有15分钟，但他觉得时间过得非常慢，每一秒钟都是煎熬。
“报告！”亦明突然喊道。他立即成为大家瞩目的焦点，大家的余光都瞄向他，只见他一巴掌扇到前面易小龙的头上。
“穆亦明，干什么呢？”一旁的楚班长大声喊道。
“报告班长，易小龙头上有只马蜂，我把它打跑了。”
“我还以为你跟他有仇呢。”楚班长笑着说，看了一眼手表，说：“停，原地休息一下，活动活动。易小龙，头上没事吧？”
“没事，就是他下手有点重。”易小龙摸着自己的头。
休息十分钟，车排长召集所有人集合。亦明站在队伍里，眼睛被阳光照得睁不开眼，排面正对着太阳。车排背对着阳光，原本黝黑的他此时看着更黑。他望着大家停顿几秒，喊道：“你们站在这里是不是很晒？所有人听口令，向后，转！”他绕了半圈重新走到队伍前面，说：“这样就晒我一个人，你们不用晒。希望你们以后带兵也能这样。”
话刚说完队伍里一阵激动，不时有人在小声议论。“好了，停！”车排清清嗓子继续说：“我当新兵时班长给我说的话，到现在我还记得。班长说：你们要向兔子一样，只有两种状态，要么静静卧着，要么跑着跳着，别有气无力，蔫了吧唧的；耳朵永远竖着，提高警惕，随时能听清楚班长说的每一句话；眼睛永远是红的，时刻保持高昂斗志，见红旗就扛，见荣誉就上；尾巴永远要夹着，兔子尾巴短更要夹紧了，老实本分，谦虚谨慎。希望你们也能做到。言归正传，今天教大家一首歌，《空军进行曲》。”这是亦明在部队学的第一首歌。“飞翔、飞翔，乘着长空飞翔，中国空军在烽火中成长...”在以后的重要集会上，他经常会随着那激昂奋进的旋律唱起这首歌。
上午的训练结束，直接集合去饭堂，队列行进中要有歌声。亦明发现每次都会唱《团结就是力量》，今天也是如此。这首歌人人会唱，朗朗上口，张嘴就来，再怎么唱都不会跑调。路上会经过一片竹林，从幽深竹篁里吹出阵阵凉风，让人感到舒爽无比，每次走到此处，大家都会默契地放慢速度，以便多吹些凉风。所有人打好饭站回到各自座位上，队干部发出“坐”的口令，大家才开始动筷子。亦明发现伙食跟昨天一样差，刚来那几天吃的还不错，没想到越往后越差。现在每顿都有豆芽，肉都是肥的，热菜一贯是凉的，汤肯定是烫的。伙食饱受大家诟病，但其中也有亦明喜欢吃的菜：烧茄子和炒豇豆。这俩菜油盐放的多，最能下饭。每桌四个菜，最后吃完的四位每人洗一个盘子，他吃饭速度慢，每次都会洗一个盘子。
亦明发现早上起床不是被哨声叫醒，而是被榕树上的鸟声吵醒。基地里面有很多榕树，从它枝干上垂下的一束束气生根，都疯狂地想往土里钻，钻进去摇身一变就能长成新的树干。宿舍楼周围的榕树上栖息着上万只鸟，天还没亮它们就开始聒噪起来，如早市一样叽叽喳喳喊个不停。
这天上午组织体能考核，100米、3000米、引体向上、俯卧撑、仰卧起坐共五个项目。这对亦明来说又是一项考验。在运动场能看到旁边一座座拔地而起的石山，山上一片片翠绿，都是扎根在石缝里的灌木树丛。他无暇欣赏周围的风景，3000米马上开跑。他的印象中从来没有跑过这么长的距离，一开始还能跟上大部队，后来越跑越慢、越跑越喘，最后一圈他咬着牙坚持着，整个人处于超负荷运转状态，张大嘴巴吸气，氧气根本不够用，大脑一片空白，身体仿佛不受控制机械般地往前动，终于跑过终点，眼前一黑差点栽倒，还好他两手撑住地，他知道此时还不能坐下休息，慢慢地踱着步子，脚底像踩着棉花一样步步虚空。最终他有惊无险地过关。
下午组织紧急集合，按照流程听到“一声长哨，三声短哨”，立即打背包，并带齐挎包、水壶等随身携带物品，在楼下集合。吹了两次，大家紧张了两次。第二次集合时，亦明的一只鞋不见了，回来时发现落在宿舍门口。听说晚上还要拉紧急集合，大家都很紧张，当晚亦明睡觉时先把被子打包好，和衣而睡，结果等了一晚上也没有听见哨声。
晚上组织观看露天电影。在亦明记忆里，已经很多年没看过露天电影。整个银幕前面黑压压坐满了人，除了他们大学生集训队，平时一同训练的士官队、地方中小学生军训队，还有基地的家属们全都来了。电影是一部八九十年代拍的国产战争片，声音和画面不同步，人说话对不上嘴型，大家看着特别别扭。刚看了十分钟，突然下起大雨，雨点很大很密，大家都把板凳举过头顶跑回宿舍。柳城的天气就是这么捉摸不定，时而晴空时而雨。大雨来得急去得也快，雨停了没多久，大家又再次被召集在银幕前。又看了两三分钟，突然银幕好像着火一样，烧出一个大洞，现场有人起哄：“着火啦！”原来是电影胶片烧着的画面投放在银幕上。又等了二十多分钟，接上胶片后继续放电影。亦明发现情节跟前面看的接不上，中间漏掉很多，之后又发生了几次因烧胶片而中断的情况，整场电影看的大家都索然无味。
看完电影、点完名，就准备洗漱就寝。晚上宿舍里闷热异常，头顶的小风扇摇头晃脑已开到最大风力，但亦明仍感觉不到凉意。像在邕城一样，他的衣服从来就没干过，身上像刚从水里捞出的鱼——黏糊糊的，自己明显能闻到一股汗臭味。他从上铺翻身下来，又去洗漱间冲凉，把喷头开到最大，自来水从头顶冲下来，瞬间感觉凉爽了很多。回来躺下又睡，没过多久，身下的凉席都被汗浸湿，他想着今晚干脆打地铺算了，现在地上已经躺了两个，动作再慢的话可能就没位置。说干就干，他把铺盖卷抱下床，先把被子摊成两折放在水泥地上，再把凉席压在上面。睡觉也不忘压被子。
白天的训练学习忙碌而充实，大家憋了一肚子话，都在晚上得到释放。亦明觉得像是在大学宿舍，熄灯后都躺在床上，无拘无束地畅谈聊天。大家聊的内容广泛，都是热门话题。远到各单位的武器装备，近到集训的领导、伙食、女生。这晚大家得知覃自强会说壮话，都好奇地问“我爱你”用壮话怎么说，好像学一门新语言最想学的都是这句话。
“够，诶，蒙。”覃自强一个字一个字说出来。
“够，诶，蒙。”大家异口同声地跟着说。
“‘我’就是‘够’，对吧？”穆亦明向覃自强问道。
“对，你就是狗。”易小龙笑着回应，惹得大家哈哈大笑。
“谁是狗，你才是狗呢！我是说壮话里‘我’就是‘够’”，亦明反驳道，“覃自强，那壮话里‘狗’怎么说？”
“马。”
“啊，这是‘指狗为马’了，那‘马’又怎么说呢？”
“麻。”
“这壮话真复杂，听覃自强和家里打电话，一点都听不懂，跟普通话根本不是一个语系。”亦明感叹道。
每周休息一天，休息日每个班有两个外出名额，上下午各一个。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各班之间会相互调换一个名额，保证每个班外出的两人能够结伴而行。亦明的班有10个人，为公平起见，大家抓阄决定谁外出，结果每次亦明的手气都稍差一点，抽了4次都没有抽中。他想这样也好，下次就不用再抓阄，因为只剩下他和楚班长没外出。每个外出的人都要疯狂购物一番，好像出去不买点东西就对不住这个无比珍贵的名额，更对不住在家翘首以盼、嗷嗷待哺的战友。
从自由开放的地方校园来到“三点一线”的训练基地，每个人都有一个适应过程，不断调适自己的身心状态跟上部队节奏。平时的训练学习让身心始终处于一种紧绷状态，而外出购物是缓解紧张焦虑，减压放松的一种有效方式。外出说是半天时间，其实就是两个饭点间，只有三、四个小时，不能超假。临近收假时间，经常能看到提着大包小包、身着便装外出的人，一路小跑找值班员销假。外出的人基本都是“一吃二带三上网”，自己先填饱肚子，胡吃海塞、大快朵颐一顿；然后找个网吧，上网浏览新闻、校友录信息，玩玩游戏、看看电影；最后买些好吃的带回去犒劳大家。今天下午班上覃自强和吴小舟两个外出，带回来一个全家桶，刚打开袋子，大伙像饿狼一样扑过去，几秒钟鸡肉就被一扫而光。
今天是周六，明天就能休息，亦明寻思着外出要去哪里玩，突然接到通知，明天外出取消，改为集体出游。除了亦明大家都很高兴，因为额外又多出一次外出机会。
第二天集训队吃完早饭就集合出发。走出基地大门，穿过一个十字路口，亦明看到在营区里望见的石头山，山有名字叫银山，山下有隧道可通行，走出隧道发现前面还有一座山，又穿过一个隧道。走了大约二十分钟，就来到此次出游的目的地——龙潭公园。
公园里有山有水，游人不多。队干部交待完注意事项，明确集合时间，大家就解散，以班为单位在公园自由活动。亦明班的十个人先去租了一台胶卷照相机，难得有机会来一次，不拍照留念真是辜负此处的好山好水好风光。走了没多久，来到一座桥上，桥两边都是水潭，碧波如镜，与周围的山交相辉映。看了介绍牌才知道，上游的河水汇集于此形成一个水潭，称为龙潭，公园因此而得名。桥对面的一座石山拔地而起，突兀在眼前，山腰上裸露的石头镌刻着一些诗文题字。大家按照指示牌，先去游乐场，哪个刺激玩哪个，卡丁车、碰碰车、海盗船等游乐项目通通玩一遍。亦明是第一次玩海盗船，在底下看着很简单，船像大钟摆一样来回摇晃。等他坐上去后发现没那么简单，当船摇到最高处时突然停顿，他感觉心脏就快要蹦出来，就是所谓一颗心悬在半空中的感觉，几秒钟后船缓慢下摆，这时就像自由落体运动一样，心都在揪着，恨不得马上下来，当摆到最低点时，心脏才慢慢恢复平静，整个人都松了口气。
十班众人接着前往民族风情景区。穿过有房檐屋顶的风雨桥，走过高耸如塔的鼓楼，来到一座侗家寨楼，观看侗族歌舞表演。演员总共5名，三个小伙子、两个小姑娘。观众只有12名，除了亦明他们十个，还有一对从天津远道而来的父子。表演极具民族特色，节目赏心悦目，有独唱、合唱，歌伴舞。亦明和大家一样，唱的歌都听不懂，但觉得都很好听；跳的舞也欣赏不来，但觉得都很好看。俊男靓女、欢歌笑语。临近结束时，五名演员跳起传统送客的摆手舞，并邀请所有人一同参与，大家都相互手牵手，有节奏地从大厅走出门去。
身体放松、耳目欢娱之后，接下来就得解决口腹之欲。游玩徜徉间，大家肚子都有些饿，就在附近河边找了家餐厅。易小龙看着菜单：“先来个清蒸野生鱼。”老板笑着说：“咱们这鱼得现捞，可能要耽搁点时间。”
“在哪里捞？”易小龙疑惑地问。
“就在外面的河里。”
“多久能捞上来？”
“这得看运气，运气好的话几分钟，不好的话几十分钟，不过咱们这鱼都是纯野生的，不含饲料添加剂，吃着特别好。”
“算了吧，咱们还要赶时间。鱼就不吃了，点些其它上得快的菜吧。”楚班长说道。
晚上大家在宿舍忙里偷闲，打起双升。
“吴小舟，今天跳摆手舞时那个最漂亮的小姑娘主动过来牵你的手，怎么回事啊？”易小龙不怀好意地问道。
“不懂啊，可能刚好轮到牵我的手吧。”吴小舟神色镇定，一边整牌一边说。
“怎么到我这里牵手的就换成老头啦。”亦明委屈地说道，“草花4。”
“还不是人家长得帅，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车载车爆胎。”易小龙答道。
“行了，别装了，上次那个QQ号是怎么回事啊。”覃自强对着吴小舟笑着说道。
吴小舟长了一张明星脸，特别像歌星蔡国庆，出门回头率很高。上次外出他和覃自强去书店买书，回来发现书里夹着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一个QQ号。据大家推测可能是书店收银员小姑娘放的，至于后面有没有联系，就不得而知。
相聚总是很短暂，眼看集训临近尾声，结业前有个文艺晚会，每个班都要出节目。亦明根据这一个多月的集训生活写了一个三句半，并与覃自强、易小龙、吴小舟4人自导自演，顺利通过集训队的验收，在晚会演出时得到最多的掌声笑声。三句半由四个人表演，前三个人每人说一句，都是叙述铺垫的话，包袱响不响、好不好笑就看最后一个人说的半句。这半句是画龙点睛，最出彩的地方。最让亦明意外的是，彩排时有些不是很好笑的段落也能让大家哈哈大笑，或许因为它讲的都是真人真事，容易让大家产生共鸣。现将他们的三句半《集训实录》（表演版）抄录如下：
甲：投身报国来军营，
乙：集训齐聚在柳城。
丙：柳城全国真有名，
丁：双拥模范城。
（以下每段同上）
下车还没四处看，走进基地来训练。从此经受大考验，惨！
训练基地在山脚，来上一次忘不了。这里绿化真正好，遍地花草。
我们十班有十人，十指连心一家人。个头也如这十指，参差不齐。
搞好内务同心协力，日常用品整齐划一。新发被子皱巴巴来软塌塌，叠成豆腐渣。
半夜我被吹感冒，班长给我打饭又送药。经过大家的精心照料，活蹦乱跳。
班内成员友谊久（说完后互相牵手），难得来此同聚首。珍惜眼前的拥有，莫撒手（甲：撒手）。
（甲：蹲下）曙光初照训练场，学员三队操练忙。三大步伐勤加练，别偷懒。（说完每句话后依次起立）
挺拔军姿夹紧站，一只马蜂冲我面。心中只有一个念，闪。
忽然想起邱少云，内心给我莫大鼓舞。马蜂你是寻死路，挺住。
十班都有齐步走（喊口令的语气），排面看齐大胆迈。倒数第三第四名，别顺拐。
学员女兵不让须眉，训练学习从不掉队。飒爽英姿展翅高飞，真美！
训练场上谁最忙？检查纠错有队长。亲自示范耐心讲，好榜样。
（甲：跨立）教导员训话声音响，言简意赅语重心长。字字句句牢记心上。讲一下（听到口令后成立正姿势）。
虎虎生威军体拳，打得敌人胆颤寒。我们给大家来一手，准备格斗！
体能训练三千米，七圈半来气喘急。革命本钱是身体，请爱惜自己。
政治学习放第一，认真听讲做笔记。多动脑子多努力，向英模学习。（甲：敬礼，礼毕）
文体活动丰富多彩，演讲比赛激情豪迈。如火如荼篮球比赛，加油！三排（齐声喊）！
食堂伙食不算差，以前豆芽总首发。应大家强烈要求，被拿下。
在离开豆芽的日子里，大家放开了肚皮狠狠吃。让我们深深体会到，保障有力（四人一起说）！
（丁吹哨）晴天一声哨子响，听到哨声手脚忙。准备集合往下跑，别跌倒。
熄灯就寝这一躺，唏哩呼噜入梦乡。凌晨两点被拉下床，站岗。
小小板凳用处多，看电影来教唱歌。班务会上排排坐，（丁吹哨）带小凳四楼集合。
四楼有个俱乐部，写着三队光辉路。旁边还有女生住，男士止步。
怀揣蓝天的梦想，来到基地被武装。脱胎换骨成啥样？军人样。
半天训练半天学习，这些日子很难忘记。二十年后再相聚，拖儿带女。
一个多月集训即将结束，感谢各级领导的关心帮助。我们的表演也到此结束，请看下一节目。
照完集体照，托运完行李，开完结业典礼，大家就要天南海北、各奔西东，有的人这辈子可能都不会见面。根据通知，覃自强、易小龙去信阳参加培训，亦明和吴小舟去长春航空学院参加培训。临行出发时，楚班长特意跟车把亦明他俩送到火车站。在车站门口道别时，亦明望了一眼火车站旁边的鹅山，平复激动的心情，紧紧握住班长的手，说道：“班长，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先走了。”在候车厅，教导员与大家一一握手道别，走到亦明身边特意叮嘱他：“好好发挥你的特长。”当晚，亦明和20多名战友一同坐上驶往北京的火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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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了一天两夜的火车，一行人到达北京西站。因为没有直达车，只能在北京转车。离发车还有四个多小时，带队干部车排领着大家去看天安门。这是亦明第一次来到祖国的心脏，他的心情十分激动。他们走出地铁站，从正阳门朝着天安门走去。可能是为迎接国庆而进行修缮维护，天安门城楼全都被围挡遮住，远远看着仍然气势恢宏。走到午门，一行人就折回地铁站去赶火车。
坐在开往长春的火车里，吴小舟指着窗外的绿皮车厢问：“这加格达奇在哪里？”原来那辆列车外面的牌子上写着“北京至加格达奇”。自以为看书很多、懂得不少的亦明也是头一回见到这个地名，觉得像是外国名字，离得肯定很遥远，信口说道：“这在俄罗斯吧。”“你知道。”“我猜的。”这时对面一位中年乘客听到他们的对话笑了笑，说：“加格达奇在黑龙江。”亦明后来才知道，加格达奇是大兴安岭地区的行政中心，地理上隶属内蒙古，但行政上隶属黑龙江。所以那位乘客说的也没错。
这趟从北京开往牡丹江的普快列车让亦明印象深刻。车里面收拾得非常干净，难能可贵的是厕所没有一点异味，里面还放着手纸。走廊墙壁挂着文人字画，显露出不俗的气韵。列车员都很热情礼貌，亦明在中铺休息时，特意过来提醒他头朝走廊这边睡。这样睡觉很稳当，也比较文明雅观。亦明遇到过有的乘客脚冲着走廊睡，可能是汗脚捂得太久，老远就闻到一股冲天杀气。出了山海关，列车一路向东北开去。亦明看着窗外一望无际的农田，庄稼都已收割完毕，一堆堆玉米秸秆还冒着青烟，新翻的土地呈现出黝黑的底色。
到了长春，亦明一下火车，就感觉衣服穿少了，冷风飕飕吹得他透心凉。没走几步他就被冻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赶紧用手使劲搓着暴露在外面的胳膊。他们20多人还穿着短袖夏常服，与周围身着紧实外套的人群形成鲜明对比，旅客们像是看反季节蔬菜一样，都用惊异的目光打量着他们，其中有几个小姑娘偷偷捂着嘴笑并轻声嘀咕着，好像在说：“兵哥哥是从南方过来的吧，身体真好，穿的这么少！”大家出远门的经验都很欠缺，从柳城出发时还是盛夏，气温有30多度，跨越大半个中国从西南来到东北，转眼进入寒秋，气温一下子降到10多度。
进入航空学院大门，亦明首先看到的是一座雕塑，整体像汉字笔画中的“捺”，从高处斜抹下来，最顶端有一架战机欲飞冲天，这个长“捺”就像战机拉出的尾烟。雕塑名为“腾飞”，他想着自己结业从这里走出去时也能像这雕塑一般“腾飞”起来。一行20多人到接改装大队报到，他和吴小舟分在同一个班，还是住同一个宿舍，宿舍在四楼，对面正好是公共厕所，他想以后上厕所方便省事多了。厕所门上有个遮挡的布帘，天气渐冷，气味也不是很大。厕所旁边是洗衣房，里面有4台投币的洗衣机，两边墙上装着几根晾衣服的铁管。后来他发现刚晾的衣服很快就能干，不是晒干的而是燥干的，因为这里的气候非常干燥。
有了前面一个多月新兵连的锻炼，到学院后可以很快对接到日常学习生活中去。依旧是雷打不动的跑步出操、集合开饭、每晚点名。与训练基地不同的是，学院主要以学习专业岗位知识为主，亦明感觉又像是回到地方大学校园，但相比缺少一点色彩：没有女生。亦明所在的专业班只有10个人，人数少，每次上课教员都不用点名，扫一眼就心中有数。教室在学院西北角，而他们宿舍在东南角，上课路线就像蛇吃豆一样，走直线拐直角横穿整个学院。这是他第一次听到关于飞机仪表、电气设备等内容。上课时教员讲的每一个字他都能听懂，但连成句子则都没听懂。让他难以理解的是，他的单位装备的是歼击机，这里讲的全都是轰运大飞机。在课堂上，让亦明印象深刻的是一位退休教员的授课。郭老是学院退休教员，老骥伏枥、退而不休，已经73岁高龄，不辞辛劳搜集整理空军建军史料，每年都会给培训的大学生干部义务授课，主要讲授空军历史、个人的成长经历等内容。郭老是四川人，高中毕业响应国家号召入伍参加抗美援朝，后来分到学院任教，直至退休。郭老总共给大家上了4次课，每次亦明听得都很认真，从此他对歌词中“中国空军在烽火中成长”有了更深刻的理解。
过了国庆，气温逐渐下降，晚上已接近零度。这天早上刚下过雨，风也很大，一场秋雨一场凉，气温又降了好几度。亦明他们班第一次去外场实习，停机坪上摆放着各种机型的飞机。亦明刚才在教室还没觉得冷，一到空旷开阔的停机坪上就感觉寒风凛冽。教员把他们带到一架安-24飞机旁边。这是一架退役的运输机，通电后飞机还可以正常运转，没多久就看到两个螺旋桨像风火轮一样高速旋转起来。教员从外到内依次介绍飞机构造和电气设备情况。机舱比较宽敞，他们十多个人在里面也不觉得拥挤。这次外场实习，大家还有一个目的，看一下编号为“1016”的轰六飞机，据说这架飞机执行过我国第一颗氢弹的空投任务。在围墙边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大家终于找到这架功勋卓著的战机，站到机腹的弹舱下面，仰头仔细察看，想象着当年的一颗大炮仗是如何从这里扔下去，平地一声惊雷起，再次震惊世界。
学院的日子按部就班，周一到周五课程活动安排一目了然，晚上有些空闲时间，亦明和大家一样，大多是在信息中心度过，这里的电脑可以上互联网。他发现大家对信息的渴求和外界的联系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紧迫。双休可以请假外出。这天是周六，吃完早饭，亦明和吴小舟换上便装朝大门走去。
“亦明，我感觉现在外出没啥意思了。不像在基地那会儿，眼巴巴地就想外出，结果一个月就出去了一次，还只有半天。”吴小舟说道。
“你还好意思说，本来轮到我外出，结果改成集体出游，我找谁说理去，当时你好歹还出去了半天。在这边正常双休，你每周都出去两天，玩也玩腻了吧，当然会觉得没啥意思了。”
“这就好像人常说的一句话：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小舟笑着道。
“对你的评价就一个字：贱！没得到时想得到，得到了又不去珍惜。”走到大门口，亦明把外出条递给警卫，两人出门后右拐，向着经常去的一家网吧走去。
“这边待了两个多月，感觉还是没有在基地那边好。”
“怎么讲？”亦明问道。
“在基地虽然训练辛苦累一点，吃的也差，但大家都很单纯，过得很充实，不像现在这里感觉复杂多了。”
“人际关系相比基地确实复杂很多。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见怪不怪吧。基地咱们队一百多号人都是刚毕业的本科生，这边咱们队里不光有本科生，还有研究生、博士生，各个军区空军的都有。就拿咱们班来说，都是来学机务专业的，军代表回去就不是干机务的。最主要的可能是在这边待的时间长，相互之间有了利益关系。”亦明说道。
“反正在这边没有基地感觉好。”
“基地在你心中就是初恋，永远都是最好的，谁也比不上。”
“你难道不是这么想的吗？”吴小舟反问道。
“我也是这么想的。英雄所见略同。”亦明笑着说。
两人来到网吧，亦明在里面一瞧，发现一些熟悉的面孔，原来都是一个队的战友。
刚到学院时亦明常被窗外强烈的阳光叫醒，他一看时间才5点多，太阳已经很高很刺眼。窗户没装窗帘，正好对着东面，早上四五点钟天就大亮，慢慢他也习惯了这样的早晨。这天他在睡梦中被嘈杂声叫醒，一阵阵的像铲锅一样难听，他透过两层窗户的玻璃向外望去，朦胧的白色中有很多黑影晃动。原来外面在铲雪，昨天下了一整天的雪，地面堆积成厚厚的一层，今早天没亮生长学员就开始清理积雪。等到亦明下楼集合时，路面已经打扫干净，皑皑白雪都堆在路边的草地里，被拍成棱角分明的砖块造型。雪后初霁，太阳像摆设一样挂在半空，室外出奇的冷，天气预报今天气温有零下20多度。
中午大队组织大家集体去KTV唱歌。这是大队丰富课余文化生活的一项内容，大家积极性都很高。亦明穿着不远千里带过来的军大衣，防寒保暖挡风很实用，他发现几乎一半人都穿着军大衣，走在街道上回头率很高。后来亦明外出才知道，路口边等活的民工大都穿着军大衣，原来当时路人把他们当成一群年轻的民工。一个班一个厢房，大家在里面尽情高歌，从中午一直唱到天黑才结束。
晚上亦明去澡堂洗澡，走进更衣室发现人很多，放衣服的柜子全满了，只好找个空地把衣服攒成一堆，走进澡堂发现人更多，雾气腾腾、人山人海，一个喷头下面站了四五个人，都在排队轮流洗澡。他匆匆冲洗完从澡堂出来，走了大概十多米，用手捋了一下头发，感觉不太对劲，刚才还湿润柔软的头发已经结成冰茬子，这时感到呼吸有点不畅，鼻孔里好像也结了冰。作为北方人他也是头一次体验到滴水成冰，赶紧加快脚步朝宿舍走去。
在迎新年的元旦晚会上，亦明根据这四个月的学习生活情况编写了一段快板书，现将内容抄录如下：
打竹板，迈大步，这里生活来回顾。
集训完，东北看，火车开到长春站。
南北街，东西路，学院就在航空路。
接改装，学员队，航空学院有名位。
学机务，没得歇，一气要学四个月。
大学生，研究生，这里个个是精英。
上下楼，要肃静，手机常年调震动。
看队列，金光闪，一路走来真耀眼。
地面净，窗户明，教导队长好心情。
打得赢，不变质，学完课程要考试。
雪松立，北风急，冻死苍蝇未足奇。
温度降，暖气烫，两层窗户有保障。
天上雪，地上冰，只闻窗外铲雪声。
被窝热，水冰凉，不用跑步赖在床。
饭卡钱，没用完，周末大家来聚餐。
杯中酒，一二干，满怀豪气冲云天。
着便装，大街走，KTV里吼一吼。
明的迟，黑的早，没有鸡叫听吹哨。
十到一，一到十，我们从一数到十。
你拍一，我拍一，人人都要争第一。
你拍二，我拍二，军人从来说一不二。
你拍三，我拍三，比学赶超齐争先。
你拍四，我拍四，信息中心找点事。
你拍五，我拍五，水房里面晾衣服。
你拍六，我拍六，聚餐不要喝醉酒。
你拍七，我拍七，外场实习拆飞机。
你拍八，我拍八，打水小心路面滑。
你拍九，我拍九，睡觉鞋子放门口。
你拍十，我拍十，新年伊始发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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