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说:玄德,不可近也。
汉献帝建安十五年秋的那场大雨下了整两日,尚香一直盼着天晴能晒一晒已有些许潮湿被子,或许屋子里也不会那么阴冷难以久住。
“小秋,玄德他多久没过来看看我这月季了,入秋了这场大雨过后恐怕它们就要开始凋谢了。”
“回夫人的话,玄德大人已有四日没过来了。夫人不用多想,单单是这大雨便是下了两日,玄德大人没有出门也是在理儿,况且这月季花期长,还能开好久呐。”
尚香便不在说什么,只是望着大雨出了神。
去年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月季花枝窜的老高,然后那个男人说,要她嫁与他,做他的夫人。
如果不是哥哥,或许玄德这个名字,也只是听说过而已,至少不会是落得个现在这样。其实尚香心里也知道,玄德他,是永远不会真心待她的,因为这场不该有任何交集的姻缘,本就是一场赌注,与她无关,她只是一枚棋子,是为了另一些更广更深的东西,她不被知道,只是临走前哥哥叮嘱她小心玄德而已。
但现在看起来,似乎是自己这位丈夫更小心她。
“小秋,去取我前些日子绣好的方巾来,我去见见他。”
有些东西,似乎总是难以控制却又不计其数的出现。
门口的低地已积了些许的水,偏偏又是在门前的正中央,单是弄出这积水便让小秋跟尚香好一阵忙。
一直以来,刘备的夫人孙尚香孙夫人外传都是彪悍有力,没有大家闺秀的沉稳内敛,有的只是不输于男儿的坚强烈女。但其实也不过就是因为从小没人照顾,很多事情都要自己动手的缘故,跟那些十指不沾阳春水,闺阁深闭的小姐们确实不一样而已,并不是传闻中那么彪悍恐怖。她也有属于女子的温柔。
“夫人怎么来了?”他抬起头,很自然的收起桌案上正在批阅的文书,眼中透露着淡淡的不悦,但是也只有尚香注意到了而已。
“依稀记得前几日天气有些闷,想着陛下或许需要方巾去汗,便取了些我房门前的月季取汁染色绣了块方巾想拿给陛下。苦于这几日大雨,便没能及时送过来。”
她看见了他眼中的不悦。但内心还是有些莫名的欣喜。
“既然这几日大雨,气温也早已降了下来,多谢夫人的好意,我还有公事,雨这么大还望夫人早些回去歇息吧”。
“那我这块.....”
“既然夫人一片心意,那我就收下罢”门口一直候着的御前侍卫徐海很自然的接过了方巾,转身拿给陛下。
“那我就先回去了”
门砰的关上的时候,尚香的心还在跳个不停,明知道他或许看都不会看一眼,但还是抑制不住的激动,因为玄德那一句根本称不上是关心一句客套。
又或许是有意为之,还没走出几步,便听见屋中玄德道。
“这方巾香的很,是用了什么药剂浸泡了吗,徐海你帮我查查看是什么药剂,有没有毒。”
“陛下您忘了,夫人说,这是取的月季花汁绣的,月季本就很香,花汁更是香的惊人,夫人这个方巾味道已然不是很浓,想必是绣完有一段时日了。”
“让你查就去查查看,哪那么多言”
其实尚香心里知道,自己的丈夫玄德从来就不曾信任自己,只是没想到如此防备。
这场秋雨也终于在这第三日停了下来,尚香迫不及待的跟着小秋抱着潮湿的被褥跑了出去。雨后的空气充满着湿漉漉的草香,清新的让人忍不住驻足深嗅。
“小秋,我们出去走走吧。”
园子里的月季落了一地,幸好落的大多是有些许发黄的花瓣,剩下的都是颜色正好的,未干透的水珠莹莹的落在上面,将月季本就鲜亮的颜色映的更是讨喜,此景映入眼帘,倒是让尚香的心情好了许多。
“小秋,去取我的篮子来,趁这雨水还没干透,再折些个香气弱些的月季”尚香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给,玄德大人再绣个香囊。”
尚香本就生的很美,虽不同于一般的胭脂女子那样温婉妩媚,却也是称得上出尘脱俗四个字。这会儿小脸微红的立在这月季花丛,有风缓缓吹拂她的裙带,一颦一簇间竟也让这群花失了颜色,让人移不开视线。
“啊...陛下”
寻着小秋的声音惊喜的回头望去,似乎整个人都被提亮了一个色调,忍不住嘴角上扬,又低下头去,脸红到了耳根。
“陛下今日怎么有空闲来这院子走动了...尚香...”
“...嗯,随便走走。正要问你,你取这篮子做什么?”
尚香刚刚的一抹浅笑,让玄德那一瞬失了神。
“打算折些花枝回去,叫小秋取了这篮子方便带回去...”
“嗯...”
“那你小心些,月季上的刺很多。”
惊喜到说不出话来,眉眼间那种英气早已散尽,只留下属于女子的温婉。
可偏偏玄德看出来她的心思。
“这花香的很,夫人送的方巾我已经仔细收下了,可我确是不喜欢这种味道偏重的东西,花香浓烈,倒是很适合夫人。”
“那我...”
“身边的东西还是少一些的好,太多的反而会显得杂乱。我还有公事要商议,不打扰夫人赏花了。”
玄德离开的时候,有风吹过,又落了一些花瓣。
似是放空一般的,尚香拾了好多的花瓣,又在回去的路上一片片的丢掉。
玄德,玄德。
最难的便是明知不可以接近,却生生的爱上了。
尚香微微叹了一口气,坐在梳妆台前,望着铜镜中自己的样子出了神。
“今日出去应该带那个蓝色的发簪的,这个紫色的有些繁复了些,玄德是喜欢简单的吧...”
“夫人哪里的话,小秋倒是觉得紫色这支与您的气质更相配一些,”
“嗯。”
尚香不再说什么,抬起一只手撑起下巴,对着铜镜里的自己望出了神。
相配的,美丽的,芳香的,但是偏偏不是玄德喜欢的,那又有什么意义?
就这样胡思乱想呆坐了好久,久到太阳落山,又恍惚的草草拭去每天为了与玄德大人偶遇时都能够是最美丽的自己而早起擦拭的粉黛,然后沉默的睡去。
万幸,梦里无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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