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眉谙十八岁那一年从家里面回来,家的方向已经建起了钟鼓寺庙,穿着黄色衣裳的和尚还在低头诵经。
她那一天穿着身白蓝色的衣服,肩上两边坠着长长宽宽的珍珠流彩肩带。风从远方的朝霞处落下来,她抬头,睁了睁眼眸,是被风吹过的眼睛,远远看不清近处的庙宇高楼。
“大小姐,夫人命我过来接您回府,怕您许久不曾回故里,恐忘了家的方向。”穿着红黑色服饰的太官低着头。
眉谙的姓是“瀛”字,她叫做瀛眉谙。那时候她抬了抬黑白色的绣花巧斗布鞋,点点头,随着太官一块儿向前走,太官在前她在后。
瀛姓是氏国的大姓,这里是氏国,一个临近宽阔海水,冬去春来树木匆匆的国土。
眉谙从外面儿的海岛仙山回来,十八岁,带着身衣物行李,自从九岁半离家远行求学,她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一脚踏进府里,高悬着的门匾,梁燕绕飞,上面有风雨漆洗过的痕迹,题着“瀛府”二字,古味俱全。
现在正是春季,飞花树木,阁台精巧,街上人马相通。
眉谙解了披风,抬头,看见绿色华贵衣服,玉树临风一样的男子,背对她站在不远处。
只见得他一头银冠,黑发随风。腰间束一块黑色玉带,威恩并施。
“你就是眉谙?”恍惚间,走过来一个穿着整齐,肩披黑黄绣纹披带的男子,大约是三四十岁,一脸正然行过来,问她。
眉谙点点头,端的是漠然态度,对来者的意思半知半解。
“君王请你过去一趟。”男子说。
“有何事?我今日刚刚回府。”眉谙说。
“无碍,不过是君王行宫的偏殿里,颇为阴森蹊跷,听闻瀛小姐是垒峦音山先师座下高徒,可前去一驱百鬼,届时银金不愁。”
那男子直瞪瞪的眼神,唇红齿白,声音颇是清朗。
眉谙点点头,“不过容我回府整顿进食。”她抬了眼睛,一身凛然的正气,不容回旋的语气。
双眼如秋杏落天,隔一水而醒阴阴。
“也是。”对面的点点头,不再说话,走了。
早上八点钟的天气时辰,远方朝霞处横竖阳光,绿叶轻轻,她端坐在楼上的栏杆处,此刻正换了一身衣服,乃黑紫配金色的,不小心转头看过去,穿着绿衣裳的王君刚刚抬脚离开。
“眉谙小姐下楼吃饭。”女丫鬟垂着两个发髻,发髻周围是两根斜簪银丝簪花,此时正低眉顺眼着,走过来唤瀛眉谙吃饭。
今日的早点特意做得更丰富了一些,分别是“循花绿水隔千山”,“杏仁蟹桂结喉中”,“一道碧绿釉红紫”,“两弯柳仁走千山”。还有热豆浆、芝麻丸、烤乳鸽等等。
“眉谙也到了嫁人时候了。”她多年未见的母亲走过来,眉眼处虽平添皱纹,然风雅贵足。
瀛眉谙点点头,不可置否。
十点钟,远处的青山隐隐约约看不见了,恍惚中还能够听见鸟鸣不断。
“王君行宫此去,何时到?”眉谙抬头问。
“顶多十点半。”
上轿,起风。寺庙钟声淡淡,道路一片阳光。黑金色的轿子一乘,起轿,竟发现远处的山凝起乌云,气色伤伤。
十点半,她准时落轿。眉谙一头蓝色的冠华贵,眉目淙淙,嘴唇嫣红。已经又换了衣服,是白色束腰轻裳,方便于野外打斗。
“抬起头来,你叫什么名字?”王君的声音响起,冷冷淡淡的。
“阴道师除鬼,怎么成了王君选妃了?”眉谙轻轻说着,抬头一问。
王君的名字,叫圣音冢。
这里是氏国,是圣国的附属国家。
氏与圣,隔春秋。两地走,鬼怪无数纵也,不蒙敢敢。阴道中人,除鬼怪片刻于己,然不能终。
氏国与圣国,一海之隔。
圣音冢的身腰两侧,都挂着白金色绣纹绶带。上面绣的是草木繁荫、夹杂日月金黄图案。
圣王张张嘴,没说什么。只是有请眉谙入行宫内室,一降妖魔。
瀛眉谙带着一身物品,身后有人帮她一同带进去。
此刻是高日悬天,外面进来的时候,行宫里布置了石狮相镇,玉泉相扶。屋檐垂栏,皆是符咒悬挂,经符一片天。
而内室却是柳色暗暗,如同夜隔。一旦走进来,便是低垂冷气,周身泛泛。犹如行至冰水洞天,不敢平息。
“不用再让人进来了,只需在外面等候即可。”眉谙对后面的男子,也就是今早的那个男人说。
冷风吹过,她坚毅又柔和的下巴低垂,眼眸中央,隐隐约约泛出水雾。
男子点点头,也出去了。
不久,她已经准备行动,却见得圣音冢踏着黑色华贵高靴走进来,一脸耐人寻味。
“我们两个好像很有缘份?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
“今早。”
“哦,你原来是瀛家的大小姐,怎么,今早没看见我吗?”圣音冢说。
瀛眉谙摇摇头。
冷落的气息,圣王啧着嘴,站在身后不动了。
“我好奇,你且做,我学一学。也是,不愧你是垒峦音山先师座下高徒,原来竟是氏国瀛家大小姐,我原是低估你了。”圣音冢说。
端的是正然的语气,沉乏的声色,然而如同暗血一样冷淡,没什么感情。
“你不出去,我怎么动手?圣王的安危,我一个人承担不得。”瀛眉谙静静地说。
“我在后面保护你。”圣音冢说。
那年她年纪尚小,他年少轻狂。一起的日子,瀛眉谙从没有再面对过,圣音冢从没有忘记过。
欲争执之间,只听得屋里面传出来女怪的嘶吼声,冰冷欲绝,仿佛有尖牙利爪摧折心肠。
只听得一阵撕裂,乌云遮蔽雄日之光,远处寺庙风雨连绵缠绕下来,地上风烟同起,四周炊烟袅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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