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李清赐是一个年轻的女儿,尚未出嫁,待字闺中。
那一年梨花弄吟吟,她十六岁不到,探头从窗外看过去,高阳清色的天,云朵漂浮。高头大马从眼前踏蹄走过,地上的绿草悠悠。
李清赐穿的是身红黄宫服,脸庞白净如玉,嘴唇红悠悠地,急忙穿好靴子就出去看一看,可是府里面的阿嬷可不准她随意走动。
春风拂过来,清赐睁着雨露降临一般的眼眸,张嘴想说什么,不过还是沉默了。
李清赐是府里面的嫡小姐。父亲是当朝文宰,有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
老嬷之所以不允许她出去,只是因为,清赐身体不好,前几天得了重病风寒,再说,她母亲家道中落,父亲预备,再要个嫡长子。
她父母只有她一个孩子,从小带在身边养着。
那一年李清赐十八岁,换上一身鹅黄娇嫩的衣服,对着铜镜梳妆,恍惚听见丫鬟们说,小世子郑苓礼成婚了。
“真的已经,成婚了。”夕阳无限落地满,秋风暗冷。
已经是秋深时候。
“真的已经成婚了。”丫鬟有些急,结巴着说:“不过还没有结束。新娘……新娘刚刚上轿,一会儿……”
李清赐看着铜镜里面的自己,心想,时间过得很快。
世子郑苓礼文武兼长,其母宜室宜家。故而配之官家子,良配犹似天成。
傍晚的时候,她还没吃饭,当着父母亲的面儿,便跑出家门,一路上冷冷清清,迎着寒风,她腿脚此刻到是快得很,居然三五分钟不过,就跑到了迎亲走轿的大街上。
那时候郑苓礼一身红衣喜服加冠,新娘端坐在他身后的马车里面,他接亲,从她家门前过。
“世子。”晚风中,李清赐喊住郑苓礼,说:“结婚了吗?真好……”
不料郑苓礼没看她,反倒是轿子里面的新娘探出头来了,她主动揭开喜盖头,一脸喜庆祥威之色,声音大大的,“李小姐,如今可不能不认生了。即使是丞相府大小姐,也须得给足世子妃面子。不是吗?”
“是。是的,当然是。”李清赐点点头,等到迎亲人马遥迢走过,她转身,跑回家了。
那一年她十五岁,长得貌美如花,高不可攀。在很多场合,数次靠着精湛高超的琴技舞艺,大出风采。
是世子郑苓礼亲自在及笄典礼上面,亲口承诺与她相娶相嫁的。
第二天。天不随人意,潺潺下走倾盆大雨。
门外,跑过来一个衣衫褴褛,破衣裳破鞋子的男人。
刚好叫李清赐看见。
他从远处奔跑过来。低垂着的头,头发丝一摇一晃的,看起来滑稽极了。鞋子和衣裳都是缎面黑色的,溅上了泥土。高大的身形,急匆匆的样子。
“赶紧走吧小姐,若是再要感染风病,免不了又要挨骂。”穿红绿长裙的女丫鬟高声说着。
李清赐偏不,她站着看了一会儿,说:“他是往这儿跑来的,若是来讨水喝、避雨的,怎么办?”
丫鬟咬着嘴巴不说话了。
微风帘雨之下,高天黑云。青乌色的天气时候,周围的屋檐一高一低。只见得那男人确实朝着李清赐跑过来,当他抬起头时,迎面看过来的,却是一张雅和缓缓的男人面容。
李清赐没说话,上下打量他一番。只见得他一身缎面黑衣,却是极其名贵低沉的布料。长得高极了,周身冷沉,好像不喜欢说话。
那一天,她穿的是一身黄红色长裳。上身是梅子粉红布料,下裳则是华贵熏黄色。一张脸柔和大度,眼眸高饶。嘴巴张开又合上了,正直勾勾地盯着男人。
清赐还是举起绿色的大油纸伞,漫天的风雨像碎珍珠帘一样迎面扑来,寒冷极了。
她赶紧过去遮住雨,两个人在一把伞下面。
“你是什么人?从哪儿来的?需不需要避一避雨,这雨确实太大了。”风大雨大,李清赐对他说。
那男人点点头,腿脚有些发软,李清赐喊他跟着自己走,可以在府里面住一个晚上。
那日雨点太大了,她矮矮的身高,硬生生踮起脚为他遮雨,走路时沾湿了一双白色杏花鞋。
男子转头瞥了一会儿她的双眼,只见她那双眼眸好像天神洒落冷水,凝固星落一小片天地。
晚上,夜半时分。
李清赐睡不着,心口痛得很,在写诗。家里面算命的道长说,她这心痛疾病,不是肺病,也不是其他病。而是天生自带的,她天生就是个体弱娇贵病。
外面又下起了小雨。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进来吧。”她淡淡开口,知道是谁的。
律戚容走进来,换了一身白色厚衣服,是她给他买的。
律戚容就是进来躲雨的男人。
“听府里面的下人说,小姐竟是个孤寡女命。”他沉着声音,淡淡开口。
清赐心口一痛,猛然折断指尖毛笔,冷淡开口:“你是什么意思?”
“或许,也是一个福寿不长的女人,不是吗?”律戚容说。
“放肆。”李清赐站起身来,狠狠扇了他一巴掌。
“你可知我是谁?是任由你动手?”律戚容冷然开口说,恍惚间拿出一块令牌,上面刻着个“郑”。
“你原是什么人?”她声音响亮亮的,眼睛里有着极度不屑与不信任。
“我原本应该继承太子,你说我是什么人?”
后来李清赐才想起,那一年她还小,京城里有几天人心惶惶,然后当朝太子便登基了,却很神秘,终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
原来是,有两个太子。
律戚容是皇后所出,后来当朝皇帝与皇后感情破裂,她便出家修佛去了,不问世事。皇帝便把太子之位,给了他私生子。
“你想要我做什么?”李清赐悄然一问。
“听说过,转世的红浮女吗?”他忽然开口说。
相传,遥远的另一个国度,人们是不死之神,有着起码两百多年的寿命。
这个国度信奉神女风雨,而红浮女,就是从小到大,都不能结婚,但是最神圣的女孩子。
红浮,就是弱水三勺,取之无源的意思。
后来国度倾覆,由于命运的破裂与缝合,很多人失散了。但是,红浮女依旧保留着自身血脉传承,有着改变天地,逆转命局的本事。
“你想做什么?”李清赐低声询问。
“国家强盛,本宫辗转外面多年,数次与太子皇位擦肩而过。我本无龙命,奈何造化弄人。红浮女的传说,原来竟是真的。”
说完后,律戚容喊人带来一只狐狸。
这是一只火红色的血狐狸,有着尖利的耳朵和爪牙,乌黑漆亮的眼睛,但是却没有什么感情,一双眼珠子转也不转。
“听闻这是世上最后一只血狐狸,生长在红浮女在的国度里。那一年,天大旱八日,数次不雨。树木山林枯萎,气泽障生。经过查验后才知道,原来是血狐狸修炼成妖,扰乱人世。后来红浮女自请出山,亲自耗费七夜功夫,降伏狐狸后,将它打成寻常动物,由此不再过问。”
“所以如果谁会是红浮女的话,它这个畜牲不但会恨,而且还会忌惮,甚至于害怕……”
律戚容低声说着。
“放肆。”李清赐扇了他一个巴掌。
夜晚里,风雨大,月色琢磨,捉摸不透。
“红浮女人生苦短,就算是命苦福薄,又怎么了?轮得到你亲自捉弄?”说完,她举起手,仍然想扇他一个巴掌。
律戚容这一次不说话了,忽然紧紧捏住她的素白手腕,把她放到闺房里面的大床上,一下子挑断烛灯,长剑一下扔到地上去。
“我和你素不相识,你何苦……”
话不说完,只见得律戚容与她已经贴身。
雨滴缠绵。
第二天,她睁开眼睛。
只见得律戚容一脸淡然,问她:“如果我说我要你的命,你信吗?”
李清赐不说话。
律戚容捏着她的白净下巴,也没有说话。
那一年,他贵为遥远国度里,寿命最长,最尊贵的皇帝。而她是红浮女,出生在大山里,自幼远离父母,承担万千子民的安危责任。
她是一个无亲人、不能结婚的女人。那一年血狐狸为祸世间,红浮女自请出山,谢绝了王发出的立后邀请,并且立誓,一辈子只为朝暮黎民,绝无非分之想。
那时候的王,律戚容终生未娶。后来国度解散,分崩离析后,他本应该有更好的去处,却随着李清赐来到这儿。
那一年,他无心皇位,一心一意要与她逍遥自在。
原来他这一生,父母感情好极了,也是个龙贵命局。却不曾想,他为她编了个好话谎言,早年间便出去替清赐寻延年益寿,逆转命局的药,等回来之时,却看见她对世子郑苓礼的痴情难解。
很快便到了冬天。
这一年,雪下得很大。律戚容登上皇位,让李清赐做了皇后。他却没有告诉她任何真相。
大雪纷飞,人世安得。律戚容带来了血狐狸,那畜牲一身火红,可爱极了。
“给你暂时养着玩吧。”他没告诉她真相,也不打算告诉。
“为什么?这畜牲不是会咬人吗?”
“早已经驯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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