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秘密如同黑暗中透出来的阳光,不但疯狂滋生细菌,还让人无所适从。
如果能再来一次,江南的傅小姐,不愿意进将军府唱戏,去看一眼那缠绵病榻的男戏子。
江南的雨滴时有时无,现如今已经是春季,北方传来忽冷忽热的还寒,一不小心就惊落了时节,叫人不敢造次。
傅文络从白天的阴晴中惊醒过来。是早上七点钟,不多不少,已经下了一个晚上的雨水。
“太丰满了。”
“什么?江南的雨水?”此时此刻,她还以为自己正在北边儿,八岁去度假那一天。
“还没有醒过来呀。”阿姐嘲笑她过于端情。
“戏子有什么好的?”
“你说呢?”
那一年,傅小姐别名季梦愁,八岁年纪,是南边儿有极名气的大小姐,祖上在很久以前是做皇商武将,前往北边学习唱戏,拜师傅,顺便度假将养身子。
开车驶进城的时候,换了辆复式马车,有叮叮当当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冬天时候,漆黑色的高楼隐没在云层中间,远处的黄浦江传来滔天巨响。
上浦的街道热闹极了,不似人间。
傅文络提前温习了戏法功课,八岁的她心气已然很高,坐在马车里面,一巅一巅的,仍然要继续学习背书。
“这次确定了,真的不唱戏?”父亲乍然开口。
“既然规定好了的事,父亲也不要再问了。”傅文络冷冷淡淡说着,头发一晃一点的,语气很不像八岁女孩。
那一日时间过得很快,傅文络第一次看见越盛衿是在傍晚时候,他十五岁,在将军府里面唱戏挣零花钱。
穿的是皮衣,蹬的是皮鞋,眉目方采,嘴唇嫣红齿白。长的是成熟年纪,星目澄澄,瘦瘦高高的,身上干净极了。
“我总觉得,他是个握枪的,而不是个写字的。”傅小姐对父亲说。
“文语精华,武戏精安,不管怎样,终究体面就行了。一个人出来挣零花钱可不容易哦。”她父亲淡淡回答。
那日夕阳黄昏色,下个月,她就走了,回家了。
走的时候,马车的影子拉得长长的,两个人随后坐上了轿车,傅文络忽然回过头,喃喃自语:“我忘了,他也是个唱戏的,我也是来唱戏的。”
十八岁的傅文络,没有再见过越盛衿这个唱戏子弟,父亲说,他是穷人家出来的。
“一生很长,江南的雨水,还怕留不住他的小姐吗?”
这是她父亲的原话,让她不要再想了,没什么意义。
第二日,已经是傍晚六点半,远方斜阳黄昏,浮动春净。枝花悄然绽放,风水一吹,雨雨相传。
“你是喜欢越盛衿?那个戏子?”阿姐问她。这是她的表姐,长得细眉浓眼,腰肢身量,棕黑色的长发垂着,卷卷的,一说话,满身的烟草气息。
她今年十八岁半,而傅文络今年十八岁,长得杏眼圆润,眼眼含垂。腰量出挑,细肩微微,小小的脚粉嘟嘟的,长发及腰,一脸文采精华,气质像极了荷花伏栏杆,叫人不敢造次。
“傅文络要去北方的将军府一趟了。”夜半里,她对父亲说。
远方的卧室里面,透过电话传过来微微的叹息声,“嗯。”他说完就挂了电话。
如果再给一次机会,不愿意生在民国。
江南的女人傅文络,北方的汉子越盛衿。
到北城上浦的时候,傅文络穿着一身花做的长量旗袍,脚上的高跟鞋是如此神秘诱惑。眼睛一眨不眨的,嘴上涂着最性感的口红,如花艳色的娇嫩脸庞,有点儿陌生的神色挂着。
到了将军府,她把包包放下,问了没有越盛衿这个人。
“不会吧……”
“小姐可以暂住在将军府。”管家的人说。
傅文络点点头,没拒绝,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
“将军府唱戏的地方,是哪儿?”傅文络问。
有人给她指了条路。
夜晚,垂月微悬,不一样的感觉从内心最胸闷的地方传过来。微风丝丝,淡淡的香气是院子里的芍药富贵花。
傅文络换了一条紫黑色的旗袍,垂腰的披肩羽绒立在肩上,白白的晃人眼疼。平底的碎花鞋是新做的,看起来与众不同。脸上的胭脂抹的重了些,很像梨花落在夕阳里。
将军府唱戏的庭院在边角一落,隔着数数庭院走过来,井井横斜阑干,气息立马变得与众不同,安静而独立。
有一座亭子立在当口,垂下来的铃铛摇着,声音干脆。
古色古香的建筑风格,冷冷清清的气息横浮在空气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已经是半夜一点过,她又过来了一次,这时换了一身绿色的戏服,垂下的轻薄丝绸浓浓的看不见,脸上装满了胭脂水粉,眼角勾勒出线条明快流畅,嘴上的唇红与肩上的粉红挂肩流苏相映和。
“一面儿是春意溶溶,一边是春风无情……”翘起的兰花指随便一点一指,便是一种风情。圆月下的身段随意一走一晃,便是另一种面目。脸上的眼睛随便一眨一眨,便是含情绝色。
越盛衿不知何时出现了。冷冷的面容竟有点儿含情,紧闭的嘴唇还有点无力。
傅文络抱住他的身体,不断地哭泣。
冷冷的风吹过来,他一把推开她,说她认错了,他不是越盛衿。
“你穿的,分明是大将军的装扮。”
“可是唱戏好听了,将军赏你的?”傅小姐问。
“我生来就是个将军……”
“难怪……那是我打扰了吗?”傅小姐开口说话。
不见得越盛衿摇头,却看见他点点头,让她住好了就离开,可以去外面看看风景。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才八岁,可是十年过去了,我以为,你真的只是一个唱戏的穷孩子,为了你,我甚至没有喜欢过旁人。”
“戏子生病了,就是为小姐编的。”他依旧不为所动,柔和的眉眼闪在月光底下,也是一身冷酷的装束,腰间插着一把贵气的枪,嘴巴红红的,好像刚刚吃过佳肴。
“我以为呢,原来我父亲说的话都是骗我的。”
“所以呢?”越盛衿抬头看着傅小姐,没再说话。
“但是我家里面的姐妹,都已经知道我喜欢你了。”
“你的脸不是为我丢的,你可以选择喜欢另一个人。你父亲也不希望我们两个在一块儿……”越盛衿淡淡说着。
那一年,她家是南边的大商户,他家是北方的大将军。
可是将军府早已经选择独立自主了,定好的今年春天儿一过,就要迁移到国外去。
但是这里的江南小姐,永远适应不了异乡的风水生活。
“你看见我唱戏的那一次,我很丢脸。”越盛衿对她说。
黑乎乎的,傅文络几乎晕过去了。
“我还给你带了江南的山际草药,是我亲手捣碎的,你不要吗?”傅文络问。
“我们家在国际上已经有了人脉,扬名重振指日可待。到时候,也希望傅小姐前来一叙。”他淡淡的声音落到地上,表情冷冷淡淡的。
第二天,傅文络打算回家了。
第二天晚上,越盛衿看见傅文络还没走,眉头皱了皱,有些不愉悦。
她跑过去抱住他的腰,身上的羽毛衣裳沾在他的西装上,不冷不热的气候很是叫人孤独寂寞。月光洒下来,庭院里就亮亮的。月光被厚云层遮蔽住,庭院就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见。
“我担心……”傅文络说。
“嗯?”
“我担心一个人的日子,不好过。”
“你是不是想多了。”
他们还是在一起。夜里的床又大又宽,床头的台灯亮堂堂的,好像孔明灯一样。花朵静静地安放在窗前,傅小姐握住了他的右手,用的是两只手。
她看着他的眼眸,不过一会儿,主动脱下自己的外套,旗袍,露出傲人的身子体态,只是没什么表情。
专儿唱戏的脸庞珠圆玉润,与凹凸有致的身体不太一样。
他好像变了一个人,身上的大衣不自主地扔到了地板上,灯被灭了,窗外的风声一阵阵,他没说一句话,只是用手臂搂住傅小姐的腰部,展现自己的男子气概。
夜半里,他用脚轻轻缠绕在她的腰部,很是得意。暖暖的气息传来,灯一会儿就灭了。
第二天,傅文络起了个早,没说话,只是说自己要回去了。
“江南的雨,留得住小姐,留不住君子,不是吗?”
“也可以这么说吧。傅文络,我去国外就永远不回来了,马上要进行家族联姻,不是和你。你要多少钱,我马上打过去,替我向你父亲道个歉。”
越盛衿对她说。
傅文络点点头,如数说了钱,并嘱咐他马上打过来。
四个月后,越盛衿启程,坐飞机飞国外,是一个富庶发达的国土,有着不一样的人文,只是路上隔着一个寂寞的森林岛国,要穿过一条高速公路,至少两个小时才能过得去。
“这是一条危险的公路,周边的环境十分恶劣,还有开战交战的国家军队时不时穿梭来去。”家里面的情报保镖对他说。
商量之后,还是决定去了,因为早已经定好的行程,不可能反悔。
那一天是周末,花了两个小时穿过高速公路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没什么危险,只是心里有一点异样。
来的时候,看见路边立着一块无名碑。
“你不觉得有些奇怪吗?”他指着路口的无名碑,对管家说。
管家摇摇头。
胸口传出来异样的感觉,他一直觉得是对自己不利的,于是不顾一切反对下车去看,这时天空忽然下起了大雨,他的心里面忽冷忽热,清楚的痛楚传出来。
上面只写着三个字:傅小姐。
这时候有几个小孩子过来祭拜,说明了一切。
这是傅文络的石碑,她是过来带孩子们回家的。
黄白色的菊花放在石碑面前,越盛衿拿了一笔现金给小孩子们,他们没要,摆摆手走了。
那一天她没有如约回江南,一个人定了飞机过来,这里战场厮杀,可是还有无辜的小孩子等着回家。
第九天,她已经精疲力尽,准备回家了,可是还有一个小孩子困在了桥梁碉堡里面,她毅然过去,明明也可以一起出来的,没有出来,只是把最大的门关上,说了一句话:她也希望可以和爱的人有个孩子。
夕阳西下,安安静静的战场冷冷清清。不过几个小时,她就死在了虚无的战场上。
此后的每一年,越先生都要买一个最贵的台灯回家。
他再也没有结婚,傅小姐也没收到过那笔钱,早已打给他了,希望他照顾自己的父亲,她是独生女,家里面唯一的一个女儿。
江南的雨,也留不住美丽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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