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老了

当你老了，日子就变白了，如同那件老旧的衬衫，浆洗过多次之后，布料不再柔软，衣领不再坚挺，颜色也变得斑驳不清。

当你老了，岁月就变淡了，就像门前的那条溪流，清澈得能看见水里的游鱼，连同那些静静的水草，在阳光下舒展成一副安详的画卷。

当你老了，流年就在你额头，涂抹上一圈一圈的涟漪，纵横交错，深浅交迭，就如同秋风飘过天空，留下了群群雁阵的踪影。

当你老了，雪花就在你头顶，堆出圣洁，像月光下的海面，闪烁着银波，静谧柔和，是小提琴的乐曲，悄悄倾泻。

当你老了

当你老了，你还能记得年少时的我吗？那个扎着羊角辫的女孩，那个穿着花裙子的女孩，那个在花丛中对着你笑的女孩？

当你老了，你还能记得哭泣时的我吗？每次争执过后，我都因为你的倔强而恼怒不休，泪水不争气就爬满脸颊，伤心欲绝。

当你老了，我们讲和吧！收起我们尖利的锋芒，像两块温润的玉石，不再争论谁对谁错，不再评论是非功过，回到我们最初相遇的角落，安然凝望，眉眼柔和。

当你老了，我们手牵着手吧，你搀着我，我搀着你，看日出日落，看星辰月色，看看那些熟悉的风景，走走那些梦里的小径。

千佛山上，那一片枫叶似火，在天边燃出秋色连波，窄窄的土路，冰凉的山石，参天的古木，陡峭的崖壁，枝叶的缝隙里，蓝色的天幕，半隐半露，偶尔有鸟鸣在耳边啁啾，伴着轻轻的风声。

大明湖畔，那一弯碧水，像绸缎一样柔和，旁边的超然楼肃穆耸立，映着干净的石桥，把悠久的历史娓娓诉说，漂亮的画舫，在荷叶中穿行，闻着清幽的荷香，看着纷飞的鸥鹭，还有长长的拂堤的垂柳。

趵突泉边，冬暖夏凉，冬天里冒着白色的蒸气，缠绕着绿色的水草，称着高远的天空，夏天里如同浪花盛开，汩汩喷涌，如同沧浪之水，可以濯吾缨，可以濯吾足。

当你老了，我们肩并肩躺在藤椅上吧，盖着松软的毛毯，沐浴着暖暖的阳光，在温柔的风里，欣赏门前的花草，蹦跳的小鸟。

门前的花园里热闹地演绎着春夏秋冬，四季分明。洁白的杏花在枝头灿烂地笑，成片的樱花织出轻柔的云霞，娇俏的桃花闪烁着眼眸，炽热的榴花如同漂亮的红色纱绸。

矮矮的凤仙花上挂满了花苞，你还愿意摘下来，替我染红指甲吗？我的手上早已失去了曾经的粉嫩，变得青筋暴露，像一块风干的树皮，粗糙得都会扎人，你还愿意紧紧握住吗？

嫩嫩的丝瓜横七竖八爬满了枝架，朵朵黄色的骨朵儿在蜜蜂的嗡嗡声里开出了花。我想摘下长长的丝瓜，为你做一道菜。绿色的丝瓜，配上黄色的鸡蛋，盛放在白色的盘子里，端到你的面前。不知那时的我，还能不能记得放多少油盐酱醋，这样的饭菜，你还能咽得下去吗？

当你老了

当你老了，我们不要再分离了吧，你陪着我，我陪着你，细数着余生每一页日历，把我们剩下的日子过成暖暖的幸福，闲闲的诗意。

我们不再健壮的身体互相扶持，你是我的拐杖，我是你的眼睛，走走公园，逛逛市场，谈谈你喜欢的刀枪剑戟，说说我喜欢的诗词歌赋，你替我整理整理围巾，我替你摆弄摆弄衣领，你替我掖掖张开的锦被，我替你擦掉沾在唇边的饭粒，我们相视而笑，像菊花绽放在秋日。

当你老了，我们就成了一体。你做我的大脑，我做你的手脚。我们互相提醒着对方吃药，我递给你一杯清水，你递给我几粒药片。你替我松缓疼痛的筋骨，我替你捶捶僵硬的脊背，你推着我的轮椅，我拄着你的拐杖，即使躺在病床上，我们也要好好地记住彼此的模样。

当你老了，我们永远在一起吧，“生同衾，死同穴”，墓碑上我们的名字并排在一起，墓穴里安葬着我们的灵魂和肉体，无论去哪里，我都要和你在一起，陪你上天入地，在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