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的祖坟在何家青山。据长辈们说,以前那是我们何家这一房的老家。98年以前还没有去青岛市,每年会在清明节前一个星期,同邀家中的堂兄们一起去上青山,各自带着自己的大表纸,冥币,鞭炮,三个碗,或是饼干糕点等物品 , 在草长莺飞的季节去祭拜先人。
到青岛后在清明节之前做清明,已经成了奢望。于是就选择了在离家之前,刚刚完年过后,也就是正月十五上午,因为十六要出门,正月十五是最好的选择。
我住在江心洲,弟弟住在县城,隔着一条江,来往颇为不便。头天,我们商量好了,正月十五大清早把年一完,他在那边租一辆出租车,在渡口等,不见不散,买什么祭典物品说好了,再均摊费用。
次日上午八点,我们过渡,一辆岀租停在那里,弟弟,弟妹,我和夫人四人,再加上司机一共五人向大青山进发,一路闲聊,车子在平坦的公路高速行驶一段路程,慢慢的进入山区,再拐弯抹角来到了青山。
今年正月以来,天气不仅晴朗,而且还挺热,单衣薄衫也不觉得凉,到了十四十五这两天,天气一下子变了,下着小雨,有时候晚上还下着大雨。我们到青山时,已经九点了。雾蒙蒙的一片,像布幔把天网住,淅淅沥沥的小雨,筛子一样筛过,又细又密。
我们四人行走在并不好走的小路上,旁边的杂草很茂盛,有些小竹子把道路差不多掩盖起来,努力的辨认着方向,间或还有荆棘刺一下。
坟还不在一处。首先要去的,是老太太的坟。老太太姓毛,叫毛氏,是共脉,远在江西的他们,清明时也要上这里。这里是最不好找,不仅草木多,连道路都找不到,像这样的坏天气把身上的衣服都给打湿了,走了20多分钟,找到了,石碑上的字都已经很模糊了,我记得我的爷爷名字叫何庭光,我们这里的爷爷叫爹爹,何庭光被人称为三爹爹,我们当然叫爹爹了。
爹爹的坟最容易找了,第二个就是上爹爹坟来了,闭着眼睛都能找到。以前我们的本家何池泰还在世,我们常拎些礼物上他家,当然是求他帮忙照应一下。何池泰已于前些年去世了,他们家的后生晚辈我们也不熟悉,这些年老一辈死的死,大部分都已经不在了,到了后家青山,也没有一种归属,就径直上山。
不知哪一年,安庆这地方不准上山烧纸,好在今天是元宵节,今天是完年,这里的鞭炮声,在这个大山里响个不停,没有谁会在意这是完年的鞭炮声,还是坟头烧纸的鞭炮声,没人去关注这个,元宵节仍然有年的气氛,把坟头烧纸的一切都悄悄掩盖了。
爹爹的石碑保存得不错,爹爹当然叫何庭光了,房下有五个儿子,我父亲排行老四,最先去世的是三伯,依次是大伯,二伯,我父亲,最后是我的叔叔。
三伯去世的时候是清明,我记得那是87年,那年我2月初定了亲,这是我现在的夫人,当时我在安庆双河农场一个窑厂里打工,那次还下了一场大雪,由于我不在,当时我的父亲母亲,他们全家集体奔丧去了,我的未婚妻来我家照看家门,没能送三伯最后一程。
我的大伯是一个非常慈祥的人,他总是笑眯眯的,印象最深的是,他家里的那些树都已经放了,留下了树桩,我和弟弟去盘树桩,盘树桩时我们带着。锋利的铁锹或铁铲,首先朝树根一边挖下去,一直挖到底,然后用铁铲将底下的盘根错节的树根全部铲断,这样就可以把整个的树桩从土里面挖出来,用斧子把它们劈开,接下来就会晾晒晾晒,干了以后才会当柴烧了。
大伯总是夸赞我干活利索,盘树桩一个接一个的,真是批评我的小弟干活不内行。吃饭的时候,大伯总是用他那个小酒壶温酒,陪着我喝一点,大妈坐在一旁唠唠家常,说说话。
最不幸的应该是二伯了。二伯的小儿子何宗耀 96年夏天的时候因为家里发生一些矛盾,喝农药死了,他的大儿子何宗荣 60多岁死了,当时我在青岛也没有送葬,因为当时我不在家里,他们家也没有通知我们,所以就没有回来。
做完爹爹的,就去做我奶奶的。三妈的坟和我奶奶的坟紧挨在一起,石碑也挨在一块,三妈的碑比我奶奶的碑高出一点,压着奶奶一点。
奶奶我也不记得,是在我五岁,还是六岁的时候去世的。印象中有那么几件小事,总是盘旋在脑海里久久不忘。
奶奶叫我端马桶,傍晚的时候把马桶拿回家。那时人小,也拿不动,就双手抱着,一步一步,步履踉跄地往回走。
另一件事,家里屋基上有几棵桃树,小时候嘴特别馋,也没啥好吃的,就上桃树上摘桃子,惊动了桃树上的蜂子,被蛰一下,我哭着往回走,毫不容易被奶奶哄歇了。
我父亲的坟也不太好找,难度比太太的还大,还容易迷路。父亲的坟做得很好,据懂风水的人说,这里的风水很不错,发下人。
在青山这里,还有一个坟,就是我父亲。父亲的坟不太好找,甚至难度比太太的还大,很容易迷路。
父亲是在03年农历2月14日去世的,那时他才76岁,年龄不是特别大,如果条件允许的话,他还可以再活几年。当时我的小弟在北京,他在那里还没有站稳脚根,也是刚刚才去;我妻子在深圳一家服装厂上班,正月初几去的,临走时,交代了父亲去世时的一些事,也和门边人做了一些交代,是丧事怎么办的问题。
父亲瞬间最大的愿望,就是住上楼房,他是在里面那家小屋里面咽气的,临死时,也没有达成他的愿望,我家的楼房是在05年10月份才完工,那时离父亲去世已经有两年多了,不得不说这是我一生中最大的遗憾。
还有一处坟,这是我母亲的坟。
2014年6月1号,安庆地区一律实行火葬。原先为母亲准备好的寿材也被支解了。母亲对火葬,似乎并不太在意,很愿意火葬。
由于我们常年在外面打工,老母亲一个人丢在家里,随着年龄越来越大,我们越来越担心,她会死在老家,有时候她按捺不住,到江边的树林里去拾柴,因此我们担心她,一个跌倒,就会死在树林里没人知道。
去年疫情期间我们回来时,就发现她的身体很不好了,一脸的老年斑,走路也不像以前快了。除夕还和我和我们一起过了年,。由于疫情的原因,我们却亲戚都很谨慎,初四去江那边小姨子家,小姨子一家人也是竭力挽留,我坚决要求回去。我一个人先回来了,我太不放心母亲一个人在家了。第二天,就发现母亲才已经不能下床走路了,我扶着她来到堂屋桌边坐下,勉强吃了半碗。初五晚上,母亲闹腾厉害,妻子和儿子都已经回来了,两次从床上掉下来,后半夜我就基本上没有睡了,弟弟第二天一大早得到我们的消息,马上就赶过来了,当天中午也就是正月初六中午11点多一点就去世了,她只在床上躺一天,就一天时间。
今年的正月初六,也就是母亲的周年祭,我们做了满周年,十五这天我们就上铁铜集体公墓来了。
就我个人来讲,还是集体公墓好,人死了以后,也容易寻找,还不占地方。
与铁铜公墓毗邻的,是枞阳街的公墓,这个公墓有我的叔叔,我的小爷。
小爷原本是下枞阳银行的一位工作人员,和小娘一样,都在同一单位上班,小娘的父亲在香港,49年之前过去的,小爷79年和小娘,还有他的儿子一起去了香港。
他去世以后,迟迟没有在香港下葬,前几年辗转才在老家叶落归根。还有小娘还在香港,现在也已经88岁了,她去世以后也要和小爷葬在同一座墓里。
小娘也已经是风烛残年,时日不多,老人家一个人很寂寞,有时候用微信和我们联系,聊聊家常什么的,听她说,她很想在今年清明的时候回来一趟,让我的妻子接待她,因为很可能是她活着的时候回来的一趟。
雨,已经停了。但是太阳还没有出来。一年一度的清明,就在正月十五这一天,让我们提前做完了。因为第二天,我们又要出远门打工了,新的一年又开始了,又要铆足了劲,挣钱了。
愿九泉下的人,保佑我们这些还活着的不孝子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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