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戏

十六七岁的年纪，喜欢看戏的人不多，但那时候的我却是个很喜欢看戏的人。

过去，我们村子是周围几个村子里最大的村子，地势平坦，经济条件也相对优越些。村子里每年要唱两台大戏，让五里八乡的乡亲们都来看戏，跟着热闹。一台是每年的正月二十三唱，因为正月二十三，送灶爷，村里有庙会；一台是农历十月初十前后，地里的庄稼基本收割完毕，村子里的人们也闲下来了，好好庆祝一下丰收，娱乐娱乐。

最初的看戏，主要是为了陪奶奶。奶奶那时候已经七，八十岁了，拄着拐棍，还是个小脚。奶奶很喜欢看戏，每次奶奶要去看戏，父母总有点不放心，但由于家大人多，父母还有其他事要忙，所以总派我跟着奶奶，一方面来回给奶奶搬着板凳，一方面照顾奶奶，我也顺便跟着看热闹。

就那样跟着奶奶看着看着，竟然看出了点门道，越看越喜欢。

起初喜欢的是戏里的故事情节。那时常演的折子戏，文戏有《三娘教子》、《秦香莲》、《清风亭》、《桃花庵》等，武戏有《穆桂英挂帅》、《薛刚反唐》等等。常常被戏里的人物命运所感动，或潸然泪下，或义愤填膺。

后来，耳濡目染，慢慢喜欢上唱腔。

村里唱戏，主要唱的是我们河南的豫剧，有时也唱邻省山西的浦剧，和陕西的秦腔。

现代人有的说，唱戏嗓音拖拖拉拉的，没有现在的流行歌曲唱着流畅，其实不是的。那一板一眼，才称得上痛快淋漓，余音袅袅，绕梁三日，不绝于耳，回味无穷。

就那样陪着奶奶，看了一场又一场的戏。当时的我，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子，有时竟也看得哭天抹地，如痴如醉。

后来，奶奶走了。过了两年，我也结婚了。

为人妻，为人母的日子，生活一下子变得琐碎起来。村子里依然年年唱大戏，庙会也一年比一年热闹。每次唱戏，父亲早早就捎信让我们回去看戏。我们也象征性地回去转转，主要是姐妹几个聚一聚，看望看望父母，当天去当天回，来去匆匆。却再也没有了静下心来看一场戏的心情。

再后来，回去看望父母时，只看见年事已高的父母，一前一后，步履蹒跚地相伴着去看戏。

岁月带走了父母的青春，却把全部的爱给了我们。养育了一辈子的儿女，各自成了家，到头来只剩下两个老人互相陪伴，互相依赖。做为儿女，我们是有罪的。

两年前，老父亲也走了。偌大的院子里，只剩下老母亲和那只白色的小狗。看戏的人也只剩下老母亲那孤单的身影。

什么时候回去，陪母亲再看一场彻头彻尾的戏？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