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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墨鱼兄弟是一个中青年书法家,喜欢学术和艺术方面的思考和研讨,见我常徘徊于老树下,还常在夕阳西下拍照老树于逆光之中,遂建议我,选个朝阳初升时段,另作尝试,此外,还常给我提一些思考题,以帮助我提高思想水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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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确也照过不少类似片子,却总觉得不满意,没有将我的想法、意图表达出来,也拿不出手。粗浅的结论是,仅就用光方面,顺光相比较于逆光而言,体现视觉感受的冲击力,其效果有点儿不堪。当然细思起来,还是有深一些的体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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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大顺光,与常人眼见为实的世界没有太大区别。习以为常的事儿,如同老生常谈的道理,往往会有充耳不闻、目中无物的审美疲劳效果。
摄影,如同別门艺术一样,有普遍性的规律,需要扎扎实实地作功课,需要培训基本技能,源于生活、反映生活、高于生活;但是,也有其独具一格、不同凡响的特点,只不过,这一门行当,门槛太低了,又搭上信息技术时代之顺风车,几乎人人都享有手机之便,所以,一哄而起地“随手拍”,也为优秀的作品之脱颖而出,平添了大栅栏和累加了高门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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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憧憬着青出于蓝胜于蓝,就得埋下头去,在千万次不厌其烦的实践中摸索:这还远远不够,因为它不是纯体力劳动,还有大比例的脑力劳动成分,所以就得抬起头来,甚至登高远望,潜心思索、寻求其特有艺术体现形式的优长,找到其与传统形式的不同点。其体量巨大,含有几千年人类艺术诸多分门别类中(诸如绘画、雕塑、书法等)生存发展基因,又含有哲学和数学(几何,逻辑)等形而上的深刻感悟。
值得注意的是,这门手艺毕竟是一个近现代的科技成果于艺术经验的结合物,如果没有实践积淀和思想超越、没有劳作者的耐力和探索者的勇气,恐怕是难以找到突破口和持续前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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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作为一个远在他乡的行者,遇到老树沐浴朝阳,蓝天绿地清亮,铜枝铁干坚强,可能会受到鼓舞,油然而生一种依赖和希冀感。
存在决定意识。我这个岁数的人,比孔子的大智慧距离甚远,不仅比圣人“五十而知天命”晚十年,而且也是“马后炮”的思维模式。对我来说,六十能知天命,就是幸运的了,想必下面的“耳顺”和“随心所欲而不逾矩”阶段,可遇不可求。日后的晋阶,取决于生命的觉悟,今天说今天,今后的事儿,由他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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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几天的朋友圈,发了个大红虾照片。我旁注道:活到了一个花甲另二年,还天天与一帮孙子辈的学生娃儿为伍,咿呀学语,鹦鹉学舌。学会了,又能怎样?人已老矣,无论是报效祖国,还是襄助他人,甚至是完善自身,都因为来时无多,而渐渐消失解得无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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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假设一个老翁老妪,天天与下一代、隔一代的人厮混一处,也必然有少年派的激扬,其实,我的感觉恰恰相反,非但没有自己变得年轻了的些许感觉,反倒觉得自己明显老矣,尤其是面对“花甲”和“老迈”一类词汇,瞬间就凌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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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个世纪前半叶,有位大先生说过,真的猛士,敢于面对惨淡的人生…。我喜欢这种人生观的认知和表述,也更加青睐另一句古训:老要张狂少要稳。每天一觉醒来,也常安慰自己说:既来之,则安之;我心安处即家园,安心在斯吧!
此处此时,称老树为老伙计,绝对没有冒渎尊长之心。照常见,人树异种,但他至少是几百年以上了老前辈了,与之约会和对话时,如同现今直呼本地老师的名字时——诸如“塞蒙”和“帕琳”——持同样心态。所以,常常在心里,将老树摆放于线下朋友圈中,作为一枚心理距离很近的忘年交老朋友对待。
当我俩(只有我和老树)一起沐浴于夕阳缔造的无限美好的大背景中,彼时天树人合一,宏微观融合,主客因都搭,没有一丝一毫的违和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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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人是一个情境动物,还是很高级的情境动物。有一句话说,在哪座山唱哪支山歌。那些见着丈母娘喊大嫂的人,是明显的主客观定位错误。
烈士暮年,壮心不已。这些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的价值观抒怀,与那种老黄瓜刷绿漆的做作,不管从审美观还是世界观上着眼,都有实质意义的区别的。
老伙计,现在的你,近在咫尺,天天默默地陪伴我,听我唠唠叨叨,任我品头论足;或许将来的你,远隔万里,不再见面,感恩你的陪伴,铭记你给我的启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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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以上浅见,绝不是说自己业已跨进了专业摄影的门槛 ,更不敢妄言自己回答了师友墨鱼先生的深邃问题,但我必须要再度絮叨一番,我首先要感谢老树,激发我做了一次格物致知的尝试。
诚然,这棵老树与当年王阳明眼里的竹子——同样作为被认识的对象,同样作为植物类生命,即使过去了数百年、相隔数万里,也没有啥本质上的不同。但是,站在竹子和老树之前的两个主体,其间距离绝不是时空的物理距离,说是天壤之别,也是实事求是,毫不为过。
“格物”的思考尝试,乃一个大概率事件,只要有心、用心,皆可进行,但是“致知”的觉悟解脱,却是小概率事件,常常是可望不可及的。
换言之,格物永远在路上,致知不一定在路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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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大铁陀于西澳春
2022年10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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