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样的曾国藩(120)
第十八章
衣锦还乡遭家变 新贵入世心态显
时移事易心态渐变
曾国藩本一普通之人,与常人一样爱交友读书无异,虽锐意功名,但却成绩平平,亦几无所长。也因其惯于平稳持重,尽管入了天子堂,内心也无太多波澜。
这些,连曾国藩自己都已感受到了心态之有变。返乡后的接风宴请等等一番折腾之后,虽说是渐入日常,但于曾国藩来说也与之前的时日有了不一样了。一起来看看,道光十九年一年之中,曾国藩都做了些什么:
正月
曾国藩大致做了三件事(前已记述,此处不赘)。
二月
《日记》中记述简单,曾氏不对心情有多少表露,但是有一细节仍似可揣测其心之痛,也有对亲人之不同的态度。细想之下也是人之常情:“廿九日,阴雨,辰刻,满妹死。……满妹生于道光十年……至是生八岁零一百七十一天”。“初一,……儿子生十七年丁酉十月。初二……至是一岁零四个月”。叙述自己小妹和儿子的生日时,日记表述是有些差别的。对小妹生岁居然详至“天数“,而对其子生岁,只以月份带过。或许潜意识中,对二人感情还是有所差别的,毕竟与其妹相处日久,而对儿子,不似其母其情至深。
二月初二日,阴。
叔叔淳弟的痘疹开始落痂。
初三日阴雨。
曾国藩于昨日请刘东屏诊视母亲。母亲积年多病,刘东屏谓服药数剂,必有大效。曾国藩于是把药方记了下来:代赭石四钱,生,研末;山光参二钱;抱木茯神四钱;白旋覆花三钱;元半夏三钱;生白芍二钱半;炙粉草一钱五分;河南枣二枚去核;干柿蒂七个;小麦米二钱;老生姜三钱。
初四日阴雨。
刘东屏刚刚离开,三弟曾国华就患了伤风 。
初五日晴
写对联六副。酉刻,龚云亭、紫岩专人来,有书信并贺仪钱四千,紫岩有诗四首。夜作书答云亭兄弟。
初六日晴。
曾国华病未愈,请尹光六开药方,下半日又请王大诚开药方。曾国藩的母亲在厨房跌倒,幸无伤损。前些日子曾国藩在衡阳,欧阳山托他荐馆,他推荐欧阳去葛中道家授课,因现在还没有消息,于是给葛中道写信,催其尽快给欧阳山下聘书。夜磨墨。
初七日晴,
天气很暖和。三弟国华的病仍未愈,又请陈丰六开药方。想起满妹和儿子,于是作《哭亡妹亡儿》辞。夜请医生尹光六来给国华看病。
初八日睛,大暖。
“初八,与尹光六下棋,……家庙向无丁祭,陶村族叔议兴祭,每人捐谷二斗……”
这个月曾国藩遇到了一件“大事”,在儿子过世一个星期后,与一位大夫下棋。
晚上,陶村族叔过来与曾国藩议事,说的是家庙向来无人祭祀,这事关系到对曾姓先祖的尊敬,他们提议曾姓男丁每人每年捐谷两斗。祖父星冈公认为是件大好事,嘱曾国藩拟出一个章程来供族人遵守。是夜,曾国藩拟了一个约四百字的捐谷章程。
曾国藩在日记中特意写“向无丁祭”,丁祭就是在仲春仲秋上旬丁日祭祀孔子活动。此一动议,还是令曾国藩颇为触动的。因为族人的态度于其入翰林前后是截然不同的;之前,从来无人叫他参与丁祭,此时刚一返乡,即来知应。细微语言之下,颇感人情之冷暖。其余日子,写写、作作功课等,同时,也处理一些杂事。
三月
“初四,……朱尧阶信内官词二纸,要托在县告状,余回信言此刻县考,余宜回避,待考试后再告……”(须避嫌)
此月事儿不多。大多时间在打牌,游荡,喝酒,写字,能看到细节的只有这件,因县考,自己要回避,以免遭受猜忌,算是比较有正义感的。
“十五日,仙舫回书来,送银二十两,道彼处此刻不必去,且请余为伊母做寿序”。此时,款式之名开始“涨价”或待价而沽了,这二十两银钱,预示着曾国藩开始写文章“赚”钱。
四月
“初一,写唐诩庭寿屏,福青缎写黄字,字学柳诚悬,参以王大令、董香光笔意,结构甚紧,笔下飒爽雅健,甚自许也。……是日余写七幅,敖写五幅”。
四月份第一天,为别人写寿屏,自觉不错。此段记述里似可看出曾国藩对己书法颇为自负。亦觉比“敖”量多,特意有数量对比,“自喜”之状跃然纸上。
“初十,松坡祠未具贺仪,又前年,父亲至此祠送匾,伊言当送钱来家贺,后食言。今又言贺仪待八月送,又前日要余扫墓,情理不顺,余盛气折之,祠内人甚羞愧”。
此时可见,曾国藩对不遵守诺言、不知晓事理之人,向来是十分反感、且无好脸色的,有时甚而气愤。这种气愤并不单纯来自于钱,而是对其诚信、礼数的嗔怒。或许也是此时的曾国藩觉得有了生气、发火的“资本”,又或许年轻气盛才“盛气折之”,反正心态的变化是较为确定的。
“十六日,向大启借钱为进京路费。”
此时,也开始为进京盘缠提前考虑了。曾国藩家中虽然是生活无忧(从陈尧阶助其家四十石谷来看,生活也是有忧的),绝非豪强,加之回乡应酬颇多,有时动则几桌、甚至多达几十桌不等的宴客,花费算大,故提前谋划进京资费全在情理之中。其实,于北京考试期间,就已借钱,有一次甚至借了(易作梅)一百两银子做盘缠(结果半路都买了书,差不多导致成天饿肚子)返回,让其父曾麟书又爱又恨(此时,花大钱买书肯定算是先见之明,自是早有安慰了)。
后又于去年(道光十八年)再次进京,来来去去等生活费用大多由借钱来维持。一时之间,差不多已向友人借了上1000两银子(当然,银两去处也颇有意思,大头都走了人情,也有部分寄给家里,只有少数供自己开销所用)。
五月
“初一,着使去杨立山家,欲收回丁酉年所寄书,立山言已遗失矣”。
此事颇让人很费解。曾氏让人去杨立山家收回三年前寄去之书,不知是借给杨立山的,还是自己又有他用?这个很是奇怪,也没讲明原因。因杨立山说“丢了”,也没说明是当时寄时“丢”了,还是杨当时收到,而之后又不小心弄“丢”了的,抑或故意此时说“丢”了,而有意不给(还),故曾氏肯定是未取回。按正常情况讲,邮寄物品一般是不会轻易弄丢,故其中定有不为人知之密而未述明。反正,确定的是,此时二人已经不那么“和谐”了,一个想要(取)回,一个说“丢”了,也说明此时的曾氏也自觉有了向杨氏“叫板”的底气。
“十六日,饮于宋于庭署内,于庭有圆圆小像,甚是可观”。
这个就比较有意思了,曾国藩下定决心要戒色,看来不是没有道理的。看到了陈圆圆的画像,居然还能在写日记里专门记录一下(此时,尚不是理学之徒),可见对于美色,确实不是一般地欣赏一下而已。
“十七日,曾氏修屏门为悬匾地,伍人坏碎,又彼此殴伤,告官。余书片与宋公,宋亦未甚究。是夜,又作书让宋公也”。
“十八日,宋于庭有复书来,不以余言为然。”
这几日间,突然遇到了纠纷、受了委屈。从记述看:曾氏是十二日认识宋于庭的,十六日就去新友(宋)家,看到了陈圆圆的画像,充满了想象;十七日告诉宋于庭自己被人欺负,宋于庭没管;于是又跟着写了第二封信,十八日宋于庭虽然回了信,但根本就没把曾国藩说的当回事儿。
这两次书信来往有点意思:本来新贵曾国藩刚刚找到了点感觉,而此时竟然有人敢“太岁头上动土”,不怕朝(县)里有人吗?于是,就想借力宋氏出口气。可是,姓宋的竟然不管不问!曾氏十分郁闷,感觉自尊心受挫。
笔者揣测原因,可能是十六日曾国藩跟宋于庭谈论陈圆圆画像,让宋于庭觉得曾氏是个轻浮之徒而不愿深交,故意不理会鸡毛蒜皮之闲事,颇令曾氏失望。估计是心情尤其郁闷,而不愿再多写几字,而让世上多了一件“千古疑案”!
六月
“初三,永兴本家见余,趑趄嗫嚅,村鄙可怜。庙内又隘,毒热逼人,甚烦恼也”。
日记直言不满(喜)永兴本族之人,觉得永兴曾姓这族人做事畏手畏脚,说话吞吞吐吐,行为粗鄙,令人反感。
己是翰林之身的曾国藩衣锦还乡后,虽说也有小小不快,但大多在“高人一等”的氛围中度过了差不多半年的时间,他在不自觉间对待人与事的态度也已有细微变化。正是由于有日记的存在,可大致清晰地看到一个有血有肉、真情实感的曾国藩。他也远远不是一个生来就异于常人、立志要做“圣人”之人,而只是一个平凡的普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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