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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扇吃掉了什么会变成鸢尾花?

风扇吃掉了什么会变成鸢尾花?

作者: 拉文克劳的万事通小姐 | 来源:发表于2020-09-03 11:43 被阅读0次

    风扇正在嗡嗡地鸣叫,扇叶转得很快,就像振翅频率愈发疾迅的蜻蜓,一下转走了时光,抹去了我在这个时空的印记。不开空调的室内像保着温的电饭煲,潮湿,闷热,电扇的存在保证了温度不会高到窒息,却足以令人遍体生津,濡湿得如同锅里的残羹剩饭一样,溽夏的水汽散发着腐朽的气味。一排书整整齐齐码在书架上,像五彩斑斓的琴键,共振着风扇的嗡鸣,然后哗啦啦地掉落,七零八落。

    我这才意识到,风扇一直在叫,声音越来越大,发疯了一样止不住,它像染上了狂犬病的大型犬类,在房间里东奔西撞,我书桌上绘着一只漂亮的白色大鸟的陶瓷杯被撞到了,滚落到地上,刚刚泡好的红茶还没和牛奶混匀,就全部洒在滚烫的电脑底座上。奇怪的,这么热的天,我看到了牛奶的雾气缭绕,瓷杯碎在有着花纹的实木地板上,白色的大鸟挣脱束缚,冲向卧室的门。可是我保持着午睡关门避光的习惯,它一头撞死在那扇藏青色的门上,蓝色的血迹湮没在门里,看不清晰,像极了被钉死在十字架上的悲悯又高雅的受难者。

    “哐啷——”我听见窗玻璃的碎裂声,风扇终于突破了这间逼仄的房间,插头从插座上扯断,带出一丝闪烁的火花,扇叶保持着惯性依然在旋转。它违背了地心引力的誓言,像一只强劲有力的大鸟飞向空中,我想要留住它,下意识地拉住了电线,当我明白自己身处何处时,那只电扇变成了一株还没有到花期不该绽放的低调的鸢尾,隐藏在低矮的花坛里。

    于是我知道我再也找不回它了。

    地面上的远远近近断断续续的水坑一直连到教学楼两边的侧门里面,一楼的厕所在施工装修,破败中初露雏形,里面透出橘黄的暖色调灯光,浅灰的沙土堆在一旁,像幼狮柔软的鬃毛,因为下雨根部呈现深灰色,和暗色调的地面呈现微妙光滑的连接过渡。雨后空气中的气息就像湖边行走时闻得到的带腥味的水草,是刚刚浣洗过没有甩干的衣裳,沉重地下坠,水珠和地心引力相拥恋爱。

    这让我想起一个男生亲吻我的夏夜,他的嘴唇像碱性的牙膏,我分辨不清那是汗水还是唾液。亲吻的时候我们在树下,那是一棵槲寄生。我们本来在边走边聊天,他说六月的时候向日葵都开了,我告诉他九月份我们就会分别了,他说真可惜,我问他为什么,他说那样他就只能把葵花籽托他的白色大鸟送过来了,希望它在路上不会全部吃掉。然后我们路过了一棵槲寄生,我记不得在哪里看到过槲寄生下应该要接吻,于是他亲吻了我。但我始终没有问他是否也曾听闻过槲寄生下要亲吻的故事。

    我知道我不会在这里碰到那个男生,尽管周围的一切都足以复刻当初的场景,尽管时辰已将近黄昏,尽管我完全可以选择坐在升旗台前的阶梯上去等待一个黑夜的降临,尽管我很确定我想这么做因为我迫切地渴望这次重逢。

    但我没有。

    因为天空中开始聚集的漂亮的云告诉我,那些一定不会发生。就像我等到了来年十月份也没有等到那些生涩的葵花籽。那段时间我经常走在树叶遮挡不到的地方,尽管太阳对我不曾手下留情,但我担心那些绿色的宽大的羽翼一般的绿荫会遮蔽我的身躯,我也会在每一只白色大鸟经过我头顶的时候去仔细辨别它们雪白的身躯上是否有什么黑色的斑点,或许那会是我的葵花籽,我或许会吃掉它们,或许会种下去收获一盘盘终将凋谢成灰烬的金色,但那都是我的事情了。

    可是没有。它们都洁白无暇,高贵优雅。

    黄昏的云朵越聚越多,像小水滴凝成了巨大的水珠,我怀疑它们是鳗鱼变的,如此渴望着回到地面上的水坑里。

    我向那栋红色的教学楼迈去,一楼空旷无人,好像某个废弃已久的凶案现场,教室门牌上的班级号让我确信,这是存在时光夹缝里很久很久被人遗忘的我的学校。

    我想走进教室,可是我一迈步我就看见藤蔓荆棘开始缠绕在桌椅讲台黑板空调上,然后阻拦了我视野的大半部分,缝隙里清晰可见它们所过之处变成了半透明的果冻一样的形态,颤颤巍巍地,随时都做好了东倒西歪的准备。

    就好像童话里被玫瑰包围起来的睡公主的城堡,就好像荆棘重重的剪刀手爱德华的别墅。

    我朝楼上走去。

    因为我的母亲告诉我,俄尔普斯就是因为回头失去了欧狄律刻。虽然我不知道我还有什么,但我还是遵从了她一直以来的告诫。

    二楼,三楼……

    但凡我尝试走进的房间,我想要一探究竟的风景和回忆,全部被带刺的绿色的藤蔓封住了房间的入口,好象一条粗壮贪婪的蛇类在此盘旋,它的身躯直径不断膨胀,我不知道它究竟以什么为食物来源,竟拥有如此惊人的生长速度。

    最终我被逼到了我从未曾到过的顶楼。

    我的学校拥有一个很气派的很漂亮的穹顶,瓦蓝色的玻璃搭成的,他们说那是科创联盟的天文组成员观星的地方。我喜欢星星,但我从不观星,因为我知道,一旦我对那些星宿的位置特性了如指掌,那我一定会在某一天从高楼上尝试去触碰他们,然后高高跃起,享受在顶峰时和他们最近的一点距离,然后跌落。

    这是我第一次来楼顶。

    天还没有黑,这是绝佳的观看晚景的地点,也是绝佳的谈情说爱躲避校领导的秘密基地。

    云霞已经完成了大半汇集的任务,进度条比我预想中进行得更快,白色的云层被染成橘色,粉色,然后再也遮不住霞光,就像一张白纸被一点点燃烧,霞光破云而出,像一只巨大的橙色发光水母,不断地向这栋楼靠近,迫切地寻找猎物,要吞噬什么。

    就好像冰冷的火焰包围了我,霞光太灿烂,我看到了一片空白的荒原,荒原的尽头不断逼近我,越来越近,我感到自己在重力加速度的作用下坠落,就像当年被伽利略从比萨斜塔上扔下的小球。

    我看见侧门边低矮的花坛里,没到花期的鸢尾绽出了第一个小花苞,我想起了那只从来没有找到我的白色大鸟,它一定是吃掉了我的那些葵花籽,就好像这些鸢尾偷吃了我的时光一样。我看到漂浮在一片书架里,那些文字都散落着,漂浮着,把我托起,我想我大概耗费了一整套《追忆似水年华》,这几年我并没有节制自己进食的欲望。

    我看到卧室的门被缓缓打开,门上干净整洁,绘有漂亮白色大鸟的陶瓷杯子靠着正在播放《皇家律师》的电脑,冰块消融在了冲好的红茶里,有个男人正在修理发疯发烫烧坏了电路的风扇。米色的书架上,书脊上的文字和图案如同踩碎后被人小心翼翼重拼的魔方,在时光隧道的旅行中疲惫地蒙尘。只可惜,少了一套《追忆似水年华》。

    我看到那只橙色的水母越来越透明,越来越光芒耀眼,就像我曾经在海底世界看到的被LED灯照射的玻璃一样,我像一只被困的海豚,一只有着巨大柔软翅膀的蝠鲼,奋力冲击着蓝色的海域却无功而返,一只安然蜷缩在角落里偶尔祈求一点光照和庇佑的海藻,感恩于水域削弱了大部分光线的杀伤力。

    我看到那只水母无数条橙黄的透明的触手将我吸纳进了她的身体中,好像飘流在一滩溴水当中,观望到了那个没有我的房间,那个修理的男人最终沮丧地放弃了他的工作,宣告了这只风扇寿命的终结。我一点也不责怪他,因为我知道,这只风扇已经不在这里了,潜伏着,成为了一只未到花期就开放的鸢尾花,

    我看到,这只橙色的水母一般的云霞在吞噬了我和这栋教学楼以后,终于绽放了我再也无法看清视野范围东西的光亮,我终于得以迎来我一直预料到的结局,平和地,甘愿地。

    我记得,最后一刻我在想,今天的云可真好看。

    公众号的名字 其实也是希望女孩子有无限可能 我是始终相信 哲理无趣故事迷人的Echy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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