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快乐心
老武汉,热天三大怪:
赤膊上大街
竹床满街摆
半夜吃剩菜
01、老汉口的夏夜
我是土生土长的武汉乡下娃。小时候听爸爸讲故事,说他曾在汉口走亲戚,在那里住了几晚。那时的人们都睡在大街上纳凉。
老汉口的夜景,最为壮观的就是"竹床阵"。大街小巷密密麻麻摆满了竹床。街坊们各展其好,各得其乐。有坐的、有站的、有躺的、有光着膀子下棋的、有抱着茶壶喝茶的、顶着毛巾出门玩的、有小孩当街洗澡的,妈妈直接裹条毛巾,往竹床上一扔,晚上睡竹床。
武汉人素有"吃货"之称,四季美的汤包、老通城的豆皮、德华的包子、精武的鸭脖、香喷喷的热干面……
武汉人还有文艺范的细胞。入夜的竹床阵,吹拉弹唱、群英荟萃,悠扬的曲乐,迷蒙的月色,"竹床阵"多了一些高雅的情趣。"好!好!好!"引来无数街坊围观鼓掌。那些看似毫不起眼的衣着朴素的小老百姓,指缝翻飞间,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间关莺语花底滑,幽咽泉流冰下难。所谓大隐隐于市,闲逸潇洒的生活不一定要到林泉野径去才能体会得到,更高层次的隐逸生活是在都市繁华之中,在心灵净土独善其身,找到一份宁静中的欢愉。
老汉口的弄堂那时的夜真安静,蚊子也入眠了!宽敞的马路边,人们幕天席地,联榻而眠。裹着清一色的被单,睡着的人们那般安详、恬静。男人们有的只把单子遮一下肚皮,有的连脚包裹,有的仰卧,有的侧卧。睡觉姿势都跟自己的习惯联通。有的人呼噜声打得震天响,随时翻身侧卧的人估计是被旁边的声音给震动了。小男孩随意撒开两腿,张开手臂,睡姿如同就在自家床榻上一样自由放松。黎明时分,早起的路人都会蹑手蹑脚,车辆也是轻轻驶过,生怕搅扰了他们的美梦。
幕天席地,联榻而眠02、回味儿时的清凉夏夜
儿时的夏夜,是在欢快玩耍,疲劳一天后躺在竹床上美美睡一觉的安逸中度过的。
晚饭时光,家家户户好像都约定好了一样。动作一致,统一都搬一两个竹床到大门外的道场正中心。牵一根长长的接线板,一直到竹床边,马力十足的鸿运扇,左右摇晃着脑袋,帮我们驱赶蚊虫,守卫一家人吃上一顿惬意的晚餐。
晚饭后,我们很听话地各自去洗澡,目的就是尽快抢占竹床仙界,好在上面舒舒服服地躺一下。弟弟最小,他拥有一个"唯他专用"的小小窄窄的矮竹床。就在竹床边水盆里光着身子洗澡,他在盆里胡乱地溅着水花,妈妈按着他,迅速地给他搓洗,再从桶里用瓢舀几瓢水浇淋一下。一盆泛着黑黑泡沫的水漫过木盆,在热热的道场地里呲呲地钻入土中。
凉飕飕的竹床,是妈妈用井里打出的水浇淋过。竹床面上已经浸透润湿,慢慢变色,底下还有细微的水珠在缓缓滴落。我和妹妹睡一个竹床上。曲起腿,枕着手臂,眯缝着眼,望着满天的繁星,耳畔传来青蛙时起彼伏的呱呱呱,在遍野的稻花香里唱着丰年的喜悦。
眼皮不听使唤,不知不觉,沉沉入梦。不知什么时候身上搭了一件薄单,不知什么时候被蚊子咬醒,又迷迷糊糊,跌跌撞撞地摸进屋里的蚊帐内,倒头睡到天亮。
乡下的竹床夜03、"汉口里"的竹床节
汉口里竹床文化节武汉园博园东门有个"汉口里",袭承原滋原味的传统武汉风,古香古色的青砖黛瓦,金字招牌的老字号小吃,古庙、戏台、小桥流水竹林人家,深深的巷子,绕去绕来,每一个走进巷子里的人,情不自禁地会去回味武汉的那些流金岁月。
婆婆家住园博园附近,每一年的"竹床"文化节,她都会邀请我去观摩那壮观的场面。几百张竹床,整齐有序地像列兵排列着,又像一幕幕往事在每个人心间悠悠升腾。
我是一个怀旧的人,更喜欢寻味一些留存记忆里的老物件。如今的"竹床阵",多了一些喧哗,少了一份宁静。男人们似乎都变得文明了,只有老爹爹们还是赤膊短裤,少见年轻人不穿上衣。大妈们聚坐一团,笑得前俯后仰。难得见到小娃儿们躺在竹床上睡着,奶奶摇着蒲扇,摇摇晃晃中,老人仿佛也回到了自己曾经纳凉的年轻时光里。很多低头族,他们的眼睛里,只有刷不尽的网络世界,却不曾品味当下的这份传统文化。
我坐在此刻的竹床上,感受它历经沧桑岁月的洗礼,仍然保留着那透着清香的凉爽和美好的感觉。幕天席地,联榻而眠的时光再也没有了!虽然繁华淹没了它的一席之地,它再也不能静静地依偎夏夜,与星空呢喃细语,诉说无边无际的缠绵情话。它只能在铮铮铁钉驻扎的竹篾上,把那份曾经的过往,深深地刻进骨子里。也把这份深深的情怀,传送给每一个依念的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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