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根坐在小布包旁边等了一会,不见人来,天慢慢黑下来,他只好紧了紧身上的包袱,艰难地抱起孩子一瘸一拐地往村里走去。时下已是初秋,在村子里四面环山,没有山的地方就到处都是庄稼,夏天也没怎么热过,这几天天一黑下来,还很有几分凉意,布包中的小脸蛋冻的通红,孩子睡的正好,傻根从来没有抱过孩子,听着孩子均匀的呼吸,觉得自己的胳膊都麻酥酥的。傻根从心里生出一种别样的感觉,自己活了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
于是这个孩子就跟着傻根生活下来,傻根每天挨家挨户地去找有新生小孩人家的女人,给孩子求点奶水吃,村里的女人们见了这么小的孩子,不用傻根开口就自己先抱在怀里了。
一年多下来,孩子吃着“百家奶”也长得白白胖胖,一双小腿渐渐有了气力,村里的人喜欢吃饭时端着碗围着村中心的石磨蹲成一圈,每当傻根端着碗加入到圈子里时,孩子就两只手捧个小碗,两条腿颤巍巍现在人群里,碗里放两个比他脸都大的饺子,一只手抓起来往嘴里塞,又没有个可靠的牙,于是就用两瓣嫩芽一样的小嘴唇抿了又抿,好不容易把坚实的饺子皮抿下来一块,里面的饺子馅立马就洒了一身。引得众人都笑起来,傻根也跟着笑,他是不管的,他自己也长年邋里邋遢。每当这时,人群中就会有一个女人站起来,细心地拂去孩子襟前的残饭,再用长满老茧的手给孩子擦干净嘴,那孩子吃过好些女人的奶,于是就把这些女人都当成妈,无论谁来擦,他都乖乖地站着,感受着那些粗糙的大手把自己的小脸蛋划得火辣辣的。
傻根自从有了这个孩子,也不再自己闷在窑里了,他经常带孩子在村子里的小卖铺买点饼干糖果,或是需要买种子时,他就带着孩子一起进城去,父子俩顺便到种子公司旁边的小餐馆去下趟馆子。这一天,买完种子剩下十元钱,傻根父子俩又一次走进了小餐馆,酒足饭饱之后,傻根心满意足地拉起孩子走出门去。到了车站买票时,傻根发现了异样,他从兜里把刚才准备用来吃饭的那十元钱又掏了出来!
“哎呀?娃,咱吃完饭出钱了没?”
孩子抬起头看看他爸,使劲地回想刚才的细节。
“爸,咱回去!”
……
孩子今年七岁了,明年得让他上学。这娃娃将来肯定有出息!夜幕降临,父子俩手拉手,一高一低两个身影走在回村里的路上。傻根心里很高兴,他的儿子,今天拉着他去给餐馆出了饭钱,他的儿子今天做了一件很“正义”的事!这多么值得骄傲!
第二天,当傻根端着饭挤到圈子里,高谈阔论他的儿子是多么“正直”时,又一次引起了众人的哄笑。还有人笑的直不起腰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不愧是,傻根的儿子,哈哈,真是,傻根,二号。”
和他爹一样,傻根的儿子就这样得到了田家庄众人赠予的佳号——“傻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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