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知了就在树上拼命地嘶叫着,看来今天又是个大热天儿。没有一丝丝的风,走在道牙上,脚步也有点慵懒。
紧挨道牙的东边,是一片小树林,小树和小树的空隙间,不知是附近村子还是附近社区的人,栽种了一些农作物,有红薯,绿豆,豇豆,花生,还有芝麻。芝麻已经一人多高了,芝麻梭子一个接一个地攀绕着茎杆儿,向上,向上,梢头还有些洁白的喇叭似的花兀自盛开着。
芝麻开花节节高,是父亲常常鼓励我们姐弟的话。那时候家里有几亩地,大块儿的齐整的能浇上水的种植玉米,小块儿的沟沿儿边的便随便撒点芝麻,豆子啥的。夏末秋初,走到田野里,总有些果实可以慰籍一刻也不想停的小嘴巴。
刨红薯多少有点费力,不如吃芝麻粒儿。瞅准梭子已经有些发黄的揪下来,俩手一掰,梭子便分成两瓣儿,一瓣儿握在手心,一瓣儿放在嘴巴旁边,还是两手一甭,芝麻粒儿就跳到了馋馋的嘴巴里。细细地嚼啊嚼,越嚼越香。
当然最开心的时候,是芝麻收割的时候,这个火候总是要把握妥妥的,芝麻长过了,许多会炸到地里,若割早了,芝麻粒会瘪瘪的,不够饱满。这一点最服气父亲,即使母亲在耳边叨叨“人家谁谁谁家都割了”他也不慌不忙,一定要到地里一番查看才做决定。芝麻在父母急脾气和慢脾气的较量中终于可以收割了。
割芝麻的时候,母亲总是会拿一块塑料布或者旧被单铺在地头儿,割一把就把芝麻棵儿倒过来,用镰把轻轻地敲一敲,长老的芝麻粒就会簌簌的落在塑料布或被单上,然后母亲才会一棵一棵剥去叶子,再十几棵,二十棵的捆成均匀的捆儿,和父亲一道用架子车拉回家去。有时,我也会去帮忙,拨拨芝麻叶,推推车啥的,不过常常会被芝麻地里的一种通体绿绿的食指粗细的虫子吓得大声尖叫,以致每次走进芝麻地都心有余悸。
拉回家的芝麻捆儿被靠在向阳的地方,有几个好天的暴晒,芝麻杆和芝麻梭子就由绿变黄,由黄再转成褐色。这时把芝麻捆儿拿起来,头儿朝下,被晒的张开嘴的芝麻梭儿便像下雨一样,沙沙沙,沙沙沙地往下掉,母亲再用擀面杖或其他木棍儿顺着芝麻杆儿从梢敲到尾,再从尾敲到梢儿,一会儿铺好的塑料布上便会长出一座小山包。
接下来的程序还要把芝麻粒儿放在簸箕里簸一簸,那些芝麻粒儿极其听话,在簸箕里被母亲左兜一下,右兜一下,都乖乖地聚在簸箕的后边,而那些残留的芝麻叶儿,浮尘或其他杂物则落在了簸箕的前段,只消母亲右手轻轻一拨拉,便飞落簸箕外边去了。我也曾经学着母亲的样子去簸,但似乎簸箕并不听我的,芝麻粒儿常常混着杂物就飞了出去。
馋嘴的我们往往等不到母亲收拾干净,就会抓起一把,胡乱拢在手心里吹一吹,一仰脖子一古脑就填到嘴巴里,砸吧砸吧,那是真香啊,有时那白白的汁液会顺着嘴角往外溢。
芝麻梭就在这样晒几天敲一敲,敲一敲再晒一晒中,被榨的只剩下空壳。即便这样,芝麻杆也是不可扔掉的,那可是烧地火的上好的引火材料,听着火中噼里啪啦的声响,竟似觉得生活是那么有滋有味。
收拾干净的芝麻多是要磨成油的。父亲会这门手艺,只是年代久远我已不大记得父亲具体是怎么操作的,只记得院子里有口大锅,父亲常常要摇着它,摇到深更半夜,然后会有芝麻香飘啊飘,飘满整个院子,飘到我们甜甜的睡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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