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在喝着闷酒,忽然朱老爷出现了。朱公子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朱老爷尴尬的笑了笑:“弦儿还在生气呀?为父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啊!跟我回去吧!”
朱公子冷冷道:“我已经和你断绝父子关系了,请你不要再来找我!”
“你怎么这样说话呢?我是你的父亲啊!天底下没有哪个做父母的会害自己的孩子。可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朱公子猛地将一坛酒摔在地上,吼道:“我求求你放过我!不要再来烦我,好吗?”
朱老爷正要发脾气,突然一个女子闯了进来。她一进来就冲着朱公子和风少劈头盖脸的问:“你们把芊芊带到哪里去了?快说!”
朱公子和风少同时惊得站起来:“芊芊在你那里?那你当时怎么不让我们见她?”
素心一听,急得六神无主:“你们到底有没有带走她?如果不是你们带走,那又会是谁?除了你们,别人没去过那里!”
不等他们回答,朱老爷却说话了:“ 莞娘,是你吗?”
素心一愣,这才发现屋里还有别人。她看着朱老爷,朱老爷看着她。就这样,两人对视了足足几分钟,仿佛世间万物都停留在这一瞬间。
朱公子和风少不知所措的站在那里。这时候有人送来一封信,说是交给朱公子的。朱公子拆开一看,信上只有几个字:请到天香楼一聚。
风少说:“会不会有诈?我跟你一起去。”
朱公子说:“也好,你在外面接应我!”说完,两人匆匆而去。
一时间,房间内只剩下朱老爷和素心。两个人相对无言,眼波如流。忽然素心转身正欲离开,朱老爷颤声唤道:“莞娘!” 素心停下了脚步,却没有转身。
朱老爷走上前道:“当年,你为何不辞而别?你害我找得好辛苦啊!”
朱老爷接着又说:“当年我一心想要考取功名,也只是为了让你过上好的生活。你是苏家小姐,自小锦衣玉食,我不愿看你嫁给我之后变成糟糠之妻啊!我知道我不该离开你,可你为什么不等我回来呢?”
素心低声的抽泣着,将当年离开的缘由娓娓道来。朱老爷听后,仰天长叹:“真是天意弄人啊!我……我当初就不应该离开你!”说完,老泪横纵。
“莞娘啊,是我害了你呀!”朱老爷动情道:“让我以后好好的弥补你吧!”
素心却摇了摇头说:“永恒,我们再也回不过去了。回不去了!”
朱老爷一愣,激动的说:“难道这些年,你就没有想过我吗?一天也没有吗?”
素心说:“没有。”
朱老爷听闻此话,他看看素心,什么也不再说,跌跌撞撞地走了。
良久,素心流着眼泪说道:“没有一天不想你!”
可朱老爷,他听不到。
朱公子风风火火地赶到天香楼,店小二直接将他领到二楼的一间上房。房间的桌上早已准备好酒菜。朱公子高声说:“出来吧,何必躲躲藏藏!”
话音刚落,屏风里边袅袅闪出一个人。只见她莲步轻移,粉腮红妆好不妖艳!原来是欧阳如玉。朱公子皱着眉头道:“你叫我来做什么?”
欧阳如玉浅笑道:“没事就不能找你啦?”
朱公子气愤的说:“你真是无聊至极!”说完转身走了。
刚走到门 口,欧阳如玉柔声说道:“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说完走到朱公子面前情深款款拉住朱公子的手,说:“能饮一杯无?”
朱公子看着欧阳如玉,冷笑道:“果然是个才女!可惜,你不是白居易,我也不是刘十九!” 说完,拂袖而去。
欧阳如玉看着朱公子头也不回的走了,她气得掀翻一桌酒菜,恨恨的说:“你若无情,那就休怪我无义!”
朱公子和风少刚回客栈,有人急急来报,说是欧阳家因为朱公子悔婚的事情来朱家闹事了,朱老爷被堵在书房里气得吐血。朱公子马上往家里赶去。
到底是自己的父亲,关键时候还是对他放心不下的。况且此事因自己而引起,也该让自己去解决吧!一路想着,就到家了。
朱府上下像是热锅上的蚂蚁,看见朱公子回来,仿佛遇到了救星。下人们正要说话,朱公子摆摆手,径直朝书房去了。
书房里,朱老爷面色惨白的倚靠在太师椅上。一旁的欧阳老爷咄咄逼人,他阴狠的说道:“我们欧阳家几时受过这样的侮辱!今天必须给我一个交代!否则,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要找就找我吧,这件事情与我父亲无关!”朱公子朗声说道。
欧阳老爷一看,说:“你来得正好,我正要去找你呢!你这个不识好歹的东西!玉儿她有哪一点配不上你?你这样,让她以后怎么做人?”说完一拍桌子,打翻了茶碗。
朱公子说:“她喜欢我,可是我不喜欢她。我不会娶一个我不爱的人!”
“你这是什么话?”欧阳老爷气愤的说:“我不管怎样,玉儿是嫁定你了!不娶她,你们都得死!”说完起身就走了。
朱老爷一阵强烈的咳嗽,朱公子说:“父亲,父亲这是怎么了?”
朱老爷摆摆手,说:“弦儿,我时日无多了!但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呀!我原以为,你与欧阳小姐成亲,有了欧阳家做靠山,也就没人敢欺负你。可是我错了,为父错了!”
朱公子哭着说:“别说了,父亲还是回房歇着吧,你会好起来的!”
朱老爷艰难的笑了笑,说:“弦儿,为父打拼了一辈子,也积攒了不少钱财。这钱财足够你生活一辈子,但你切记不可挥霍,要记得细水长流啊!那个姑娘……为父对不住她了!为父曾经有过一段感情遗憾终身,想不到又亲手毁了你的幸福!”说完,又是一阵强烈的咳嗽。但接着,吐出一大滩黑血。
朱老爷用微弱的声音唤道:“莞娘!莞娘……”说完便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朱公子扑在父亲的身上嚎啕大哭。他从来没有想过父亲会离开自己,从来没有感觉到自己是多么的孤独无助!仰天长叹:“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欧阳如玉推门进来,芊芊吓得正要坐起,却奈何手脚被绑,丝毫不得动弹。
芊芊害怕道:“你想怎样?”
欧阳如玉冷笑着说:“你猜我想怎样?”说完,拿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抵在芊芊的脸颊上说:“他居然说,有了你,全世界的女人都多了一只眼!好吧,那我现在就将你另一只眼挖掉,看他还有什么好说!”
“不要啊!”芊芊大惊失色。
可是,欧阳如玉已经将匕首刺了过去。只听见一声痛彻心扉的惨叫,她的右眼鲜血如注,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裹着黑黑的眼球还挂在脸上。
芊芊!
那该是怎样的惊心动魄!
欧阳如玉笑道:“我要让你慢慢的死!哈哈哈哈……”她的笑很残忍。
“七郎!七郎!”芊芊梦呓着。她的世界一片漆黑。疼痛,早已失去了感觉。手脚依然被绑着,她又冷又饿。
若是苍天有眼,苍天也该眷恋!
……
朱府上下披麻戴孝,都在忙着办理朱老爷的丧事。幸好有个可靠的管家,还有几个得力的手下,因而才能将事情办理得有条不紊。朱老爷生前那些老生意伙伴和老主顾也都来了。朱公子还沉浸在丧父之痛中,风少便代着打理一些事宜。
出殡的时候,朱公子身穿孝服走在前面,后面跟着声势浩大的送殡队伍。队伍一路走着,就到了山间的小路。山路崎岖。右边是触目惊心的深渊,令众人不得不小心翼翼。
突然,后边冲上来一个一身孝衣的女子。她扑在朱老爷的棺木上哭喊道:“永恒,永恒!你怎么不打声招呼就走了?你让我一个人怎么办啊?”
众人甚感意外,不明所以。只有朱公子和风少二人心里知道个中缘由。那女子悲悲切切地哭了一阵子,柔声说道:“永恒啊,你等着我,我这就来陪你!”说完站起来纵身跳入路边的深渊。
一切太出乎意料,竟无一人上前阻止,连朱公子和风少都始料不及。她像一个纯洁神圣的仙女,倾刻便陨落在无边无际的深渊里。
那一年,她还是苏家的小姐。她温婉动人端庄秀丽。
那一年,他只是个穷书生。他家徒四壁一贫如洗。
那一天,他娶她为妻,没有八抬大轿来迎接,也没有绫罗綢锻做聘礼。
那一天,她是新嫁娘。没有凤冠霞帔配红妆,也没有明镜高堂做证婚人。
一纸喜字两杯薄酒拜了天地,他拉起她的手说:“生不能同时,死亦能同穴。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那一刻,他们恋得天长地久地老天荒。
新婚后,他说:“我要去考取功名利禄,回来让你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
她当掉了衣饰首饰,换来一些盘缠送他上路。临别时,他说:“等我回来!”
目送他乘舟而去。可这一别竟是三年。在这漫长等待的日子里,她每日里做些针线来换取微薄的银两度日。若不是那一日,那个恶贼,他竟然对她下了毒手,她一定会等到他回来。
可是,大夫说了,她永远丧失了生育能力。对一个女人来说,这意味着什么?她不敢想象。
对于自己的爱人,与其让他守着自己痛苦遗憾终身,到不如就这样离去让他怀念想念到终老。
于是,她走了。带着满心的不舍离开了。
独自一人在那孤寂的深山里,春去秋来十几载,静谧阁便是她打发忧愁的住所。她一直不敢打听他的一切,一个人守着回忆度时光。却不料十几年后再相见。
他已不是当年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她也不是风姿卓越的妙龄女子。
岁月在彼此身上留下了痕迹,从前的万水千山早已沧海桑田!他说:“莞娘啊,以后的日子让我好好照顾你。”她却说不。
有时候我们苦苦等候自己爱着的那个人,有一天你却会发现,你苦苦守候的不是你要等的那个人,而是爱情的本身。
于是,她拒绝了他。
可是当他真的离开她的时候,她感觉到心痛了。那种痛的感觉,撕心裂肺!
她可以忍受活着的想念,却受不了死去的别离。
生不能同时,死亦能同穴。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于是,她追随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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