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笨拙

第一个让她意想不到的习惯就是走路。

本来她的走路习惯没有问题，直到小学六年级的时候她发现有些男孩子走路一颠一颠地不羁又帅气，她就模仿这种走路方式。结果两条腿的距离越走越宽，她走路的时候迈出的不是一条竖线，而是一条斜线，跨距很大，也很占地方。垫着脚走路让她的走路姿势非常不稳，与别人并排走的时候她总会撞着身边的人。

她一直就这样坚持走了好几年，上大学了，她又开始了更严格的军训，这两条又瘦、合不拢、还有点O型的腿是训练她走正步的教官的噩梦。

在满满都是绿色海洋的人群中，本来谁都不起眼，大家都穿一样的衣服，戴一样的帽子。但她还是看见队伍里有的女孩子身姿很挺拔，脸很白净，教官看起来很喜欢站在她们身边，带着让其他人羡慕的紧张和羞涩的神情。而当教官走到她身边时，他只会盯着她，两个眼珠瞪得好大，嘴紧紧地闭着。榴花觉得如果这嘴能张的足够大，他是会把她吃掉的。

因为她在队伍里既单薄又不稳，而且最为重要的是她的存在破坏了军训里最看重的整齐划一。

榴花比较瘦，到了大学后因为陌生的环境更是焦躁又不安，脸上全是对陌生环境的抗拒而冒出来的青春痘。红的、紫的，她们倒是会找地方，很快就占满了她的双颊和额头。

在别人合适妥帖的军训的帽子，在她身上就不合适。那有点硕大的帽子扣在她的头上，连视线有时候也被帽檐挡住。腿上的裤子微风一刮就显出她那两条又瘦缝又宽的腿来，遇上强劲一点的风简直能把她吹得离开原地。她知道这时她无论无何不能动，必须像坚韧的青松一样扎稳脚跟，才不会被教官清楚地注意到。

教官不喜欢合不紧的腿和站不稳的脚，榴花的两腿合不紧而且站不稳。

站军姿的时候还能勉强忽视这不雅的双腿，毕竟人的眼睛不会一直朝向底下，而且也有那么多条或粗或长的腿不经意的遮挡。

可走路的时候，榴花的这两条腿就很有问题了。她走不稳，立定的时候站不稳。教官反反复复地让他们队列走，反反复复地观察她。

教官坚毅地让她走出队列，再让剩下的人来回走一遍。好像破解了难题一般，她又被准许重新进入队列。

军训完后有一个验收表演。练习的时候她和他们用没有感情的声音大喊“首长好！”“为人民服务！”

验收的那天到了，她没能把这两句话向着穿正装的老首长呐喊，因为她被要求和其他淘汰的几个人站在两周前的练习坑里，听着别人在激昂的音乐声中大声表白。

她甚至不能到现场去观看，而只能听着外放的音乐和激昂的喊声去想象。尽管周围的人在嬉戏打闹，但榴花站着一动不动，还像站军姿那样要求自己。辅导员留下来既是监督又是照顾，他还给他们每人买了瓶水。在五花八门的水瓶递过来的时候，她只是摇头，甚至讲不出一句话来。

那一刻她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

现在想想如果那时能轻松点该有多好，哪怕对导员微笑一下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