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1.父亲
我一定很难看,这是我在夜里走路的时候,想到一些往事而映射在脑海里的一句话。我从未像今天这样觉得一个人打电话的声音是那样让我无法忍受,也从未觉得冲药喝水时筷子敲打碗的声音会如此刺耳。
我早该承认了,我一定很难看。就连现在在电脑面前敲敲打打写下所谓的灵魂的声音的字,都是愤怒的产儿,以泪点作为催化剂的反应物。我知道这里面的情绪有我自己的因在那里。
“我要去酒店办一件事。”
“酒店?我不去了,酒店有啥好进去的。”
“是酒店,不是宾馆”
“......”
如今想来不知父亲为何会有这样的回复,当时告诉他那件事仅仅是为了告诉他这个消息还是希望他的陪伴呢,我也不明白。但似乎也已经不重要了,虽然当时我会有一些别的心理扭曲的想法。
目的地到了。看着隐藏在高大的不知是什么的树里的酒店,他下车才说:“还挺大的。”
风尘仆仆的外套上面是有些花白的头发,不戴口罩的嘴上抽搐着对烟的渴望,被拦拒在外面的除了那个人,还有一个被名为“父亲”的称谓。看着他随意地叼着烟,不知是疲惫还是有心事,我走近他。他很惊讶。在这个喜欢花费大量时间办事的国度,30分钟后见到我让他很惊奇。看见我走向他后,他连抽烟的力气都加大了。猛猛地吸了几口后,连剩了几厘米的烟尾巴都来不及丢到垃圾桶里,他向右边用力地吐出一口痰就匆匆地跟上我返程的步伐。
我感到周围的人在看我,尽管他们或许并没有把视线投到我这里。
我有些惶措,忍不住对他说:“不要随地吐痰和扔烟头,知道了没?”
不知道是不是他觉察到了自己的不好意思,他破天荒地回应了我一句:“知道了!”带着浓烈的家乡口音,这口音因为上大学和工作的原因,我已经渐渐淡忘。当我开始用别扭的口音学习普通话并逐渐熟练地应用到我的日常生活中时,还被他们热烈地嘲笑和纠正过。尽管我说话的时候努力保持平和,脸上也带着笑意,但我知道我的内心在那一刻是皱巴的,我一定很难看。
这就是我的日常生活,充满着他们的生活,充满着他们否定的生活,充满着他们期待我向好的生活,尤其是面对这份好我们的意见不一样的时候。
其实每当我对他们义愤填膺的时候,我知道这里面一定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我说不出来哪里不对,直到我和他们拉开距离。
2.别人
“这个积分可以兑换!我之前打过你们的客服,而且这里有微信访问记录。”我已经快要在呐喊了。但是对方还是很平静地回复:
“我们从来不兑换积分。谁来都一样。”
“那我每次积这个分是为了什么?等着你们每次到年底把它们清零吗?我的积分已经被清过一次了,这次你必须给我兑换!”我忍着想要唾骂的冲动,努力把自己的诉求讲清楚。
“你先不要生气。”看起来怒火似乎也已经波及到她。
“我没有生气!”我更加炽烈地反驳。
“我联系一下我们的店长,这里的事情她负责。”
女店员与店长咕咕噜噜说了半天,声音还是外放的。只听那边的店长说着:“是老人吗?”
女店员没抬头,眼睛向上瞟了一眼,算是对这个问题的验证,紧接着嘴里就忙不迭地吐出来一句话:“是年轻人......”
只听店长那边一阵短暂的沉思,然后像是下定决心一般地说到:“这次给你们把积分兑换了,下次就不可以了。”用那种如赦免的口气讲出来这样的话,估计是等着我“感谢皇恩浩荡”。
我已经听见了店长的话,如今还要从店员那被无形的线操纵的机械似的嘴里再听她重复说一遍。我非但没有感激的心情,只觉得荒谬、气愤,甚至感觉受到了侮辱。
那是一种被小瞧了的感觉。实际上我先是自我感觉低人一等,但又觉得不该这样,气愤成了我的外套,我想要张狂地把它甩向任何我觉得可能和我对峙的人。那时候我一定很难看。
3.老妈
本来我都不会注意到这是一个怎样特殊的日子。奈何一打开手机铺天盖地的都是年轻的情侣们排队领证的新闻,我不得不上下打量自己,连一个男孩子的手的没牵过的我什么时候会到谈婚论嫁的日子呢。
在这个问题上我并不会纠结太久,因为令我苦恼的另一个问题紧接而至——我从出生带着老妈特有的宫寒体质降生到这个美丽的世界上,我每隔几个月都会痛经。疼痛不是每个月都来,一旦来一次,我都浑身冒冷汗、恶心、想要呕吐的感觉、还有时不时会拉肚子......折腾两三个小时,才算接受完考验,苦尽甘来得到后面的平静、放松和休整。每到这个时候,我都痛苦得在床上翻滚着问老妈:“为啥把我生成女孩子?我不要成为人了,不要了!”
老妈总是无奈地说不上是叹气还是抱歉,甚至还夹杂着些许气急败坏的语气说:“这是我能决定的吗?”
我想起老妈跟我说过,说她年轻的时候曾经因为痛经被她哥背着进医院急诊,人家以为她要生了。
我没有吃止痛药,一直从10点到12点,疼痛断断续续地在我身体中喧嚣它的主权。我的饭碗被老妈端到卧室里,还有刚刚加热的一壶热水被用来放在热水袋里温暖脚趾。我一个近30岁的人,还要自己50多岁的老妈照顾,感激和惭愧的心情交杂着。可我也没有时间再深入想那些事,我只想赶紧填一下那没有食欲的胃,然后就去休息。
下午2点,我已经不再疼痛,重生的感觉又来了,我可以做很多和以前一样的事,重要的是肚子终于停止作恶了。
我在厨房给自己加热水的时候,看到妈妈在洗午饭后的碗,油腻腻、硬碴碴,我的眼无比心疼地看着,我的嘴无比感激地说:“妈,今天中午谢谢你照顾我。我要好好孝顺你,真的。还有我爸。”这话我一直重复了好几遍,直到我的老妈一边洗碗,一边噗嗤笑出声来我才罢休,心满意足地带着自己的小猫款茶杯飘飘然回到我的卧室。
下午,我给自己放假。看一下午的电视。
老妈洗完碗,坐到我的座位旁,我指着正出现在电视屏幕里的阿拉斯加,问妈:“这个小狗好看吗?”
“好看。”
“这是全网最萌的阿拉,而且他的主人是我见过的唯一没有把狗当狗的主人。他们是把狗狗当小孩来养,从来不喊骂或者鞭打。这还是在西藏的湖边捡的狗呢。真是奇妙的缘分。”
“他们是干什么的?”
“一个是老师,一个开了小店。”
“好潇洒呢。”
“什么?妈你说什么,是潇洒吗?”我一脸不可置信得看向我的老妈。
“是潇洒。”她看着屏幕里自在奔跑的小狗笑着说。
我一定是曾经有什么误会,竟会觉得老妈从来都不知道什么是浪漫和幸福。我暗暗地想,一定要好好和她说话,认真了解她的幸福是什么。就像我在晚间洗碗时,告诉她的:“我希望你能快乐地唱歌、散步、看电视、玩手机。做你任何想做的事。”我把这话说出来告诉她,也告诉我自己。
我突然觉得我想好好爱她,就在三、四个月前,我还觉得我在这个家里最爱的人是我的姐。现在我还没改变提升什么,我对别人的爱就先多起来了。
而现在我在想我可以同时爱好多人,最爱的也可以是好多人,因为他们并列。
4.反感
当我听到父母不信任我而对我说出的泄气的或者想让我主动示好的话时,我那种气的如一只鼓胀得红青蛙的样子一定很难看。当别人要求我拿出我拿不出的证明时,我感到挫败、生气、失落、焦灼的样子一定很难看。当我想到别人白白胖胖的身体而自己又瘦又黑时,我一点也没想过父母以前为了同时养活两个孩子每年都会向亲戚张口要钱的默然沉思的样子一定很难看。当我想要体面的、长相精致的、万人迷的、会和别人打交道的的父母时,我只会羞于向别人介绍自己连普通话也说不好的农村父母的窘迫的样子一定很难看......
我给不了别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当全世界的人都在向我追索他们认为的高价值的东西时,我只会盯着我没有的东西黯然神伤、恼悔不已。我很少看看自己有什么,能利用什么,在用有限的精力去追求我没有的东西时,我不仅错过了我有的东西,也在提前一点点抹杀自己未来的可能性。
“请你交给我这份资料、那份证明、这个文件、那个盖章。”
“我没有!”但那并不是代表我不够格、我差、我无能,仅仅就是一个现实,我没有那种东西。我没有什么并不能定义我是谁或者我要去干什么。
我知道我这是在和自己较劲呢。在和明天一个等着宣判的结果在较劲呢。我和他们大吵、争论,就像他们在和我为一个还不确定的结果而用丧气话打压我的时候。我做了一件和他们一样的事,一样在为未来的幻想的坏结果提前打碎今天的幸福
和宁静。
我们那么像,那么想要在讲理的时候讲理,想要在不讲理的时候就不讲理。
我一定很难看,而且因为发怒嘴也很难闻。
5.我一定很难看
我一定很难看。我很喜欢听甜美的话,可我的父母不会说。这可能就是我喜欢的原因,不排除有叛逆的成分。我可能莫名地执着于父母身上没有的东西。
比如人家用甜甜的声音说:“你想要看什么样的房子呀?”
而不是只能听到:“除了这个,你能找到下一个吗?”我辞职的时候他们也是这样说的。我最后找到了一份工作,但已经是三年后了。这个不长不短的时间就像在印证他们的正确性同时又在推翻他们的正确性。其实我可以在离职的当天就能找到另一份工作,无论是什么样的工作,我没有那样做,原因只有我知道。
比如我在看房的时候人家笑着和我说:“哎呀,我也爱干净,就想找一个爱干净的人。”
而不是在我闻到地下水漏有臭味时听到这样的回答:“不臭!哪里臭了!”既不能得到解决问题的办法,只会一味地掩盖,甚至连认同都没有,我一瞬间感到不能再进行话题的窒息感。脸一瞬间黑下来什么也不想对任何人说,只想赶快逃离某个地方。
我喜欢听好听的话,我想自由自在地徜徉在赞美之中,而且是带着感情的真实的赞美。我的父母带着感情,但他们不赞美;会对我说赞美的话的人又不怎么带着感情。我有些困惑、茫然、失落、还有了解到实情的惊吓。
但我一开始并不能了解很多,我只会向着不能用口头的语言赞美我的父母表示不理解,会争辩、吵闹、哭泣,像一个没有被父母满足买一个棒棒糖的孩子在地上哭闹,只是我的年龄不能让我同时进行这些事项。
我一定很难看,当我觉得父母不爱我的时候。
我一定很难看,当我和他们据理力争只为一份认同。可争辩怎么会产生认同呢。
我一定很难看,当我觉得全世界都在与我为敌,实际上只是我觉得父母不认可我。那曾是我的全世界,虽然现在也不少。
我对妈说:“我爱你。”
妈像是听一个随常的话一般笑了笑。
我说:“你还记不记得我说过我不爱你。那是因为我不知道怎么爱你,现在我想我知道了一点点。”
我爱你,我会好好地爱自己。一个以我为中心的世界就是整个问题的答案。
我一开始并没有仔细思量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一切要从我不被信任或者我不自信开始说起,而这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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