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

                             

      他在午夜11点21分左右，走进太升南路地铁站。他需要搭乘地铁1号线，再转4号线，去往温江。那是一趟末班车，因此他脚步略显匆忙。毫不犹豫。

    虽然，时间已经很晚了，但地铁上还是人潮汹涌，座位上满是疲惫不堪的人群。眼神中透着空洞和迷茫，日复一日的机械化工作，消磨掉了人原本的纯真和快乐。 

    他看见一个青年男子，年龄和自己大相径庭，大概20岁出头，这已是在地铁上第二次遇见他。

    他为此感到诧异。但这种感觉只在心中停留了一秒钟，便悉数消失。此刻他想起了一句话，人生就是一个圈，你不过是在围绕着这个圈打转，那些离开的人不过是以另一种形式存在于某个地方，我们谁都未曾离开这个生活的大剧场。

    或许只有死亡，才算真正的地结束。

    地铁上的男孩穿一件印着欧美头像的卡其色卫衣，衣袖是橙色的，九分破洞仔裤搭配老爹鞋，干净利落。头发是烫染过的，脸颊削瘦，眼神干脆而清澈。

    美好的事物，总能给人带来对未来生活的憧憬，仿佛精神类的药品，让人上瘾。但激情过后，却是无边无际的黑暗和空虚，刺激性的欢娱是短暂的，无法长存。

    地铁出口有卖鲜花的年轻女子，一辆三轮车载满了各类的鲜花，有洁白如雪的芬芳百合，还有生命力顽强的，无需打理就能生长繁茂的绿萝。他选了一把红玫瑰，一共5朵，殷红色的花瓣，宛如动脉流淌的血液。

    他不知道他为什么买花，或许是因为寂寞，也许想赠送给某个喜欢的女孩，但找不到任何理由。

    他和一个喜欢的女孩相约去吃火锅，招牌名字叫川西坝子，一家百年老店。火锅店的地理位置是女孩推荐的，他们跟着导航，一路兜兜转转，才抵达终点。

    那家店的位置极其偏僻，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夜色已经落下了帷幕。在踏入门口之前，他们还半开玩笑地说是不是黑店，会不会像电影里的情景剧，存在天价菜单。成年人的警觉。

    门口有接待台，是两个中年女人，看见他们的到来，热情招待。

    他们跟着中年女人的指引，挑选了一个宽敞的位置，靠近窗户。室内极其华丽明亮，中式的装修风格，青色的文化石铺满墙壁，胡桃木的家具沉稳而朴实。但是店内除了两个服务员，再无他人。这样也好，平常见惯了喧嚣的公共场合，难得清净一次。

    他点了一个鸳鸯锅，不喜欢辛辣的味道，想要清淡和简单的一切，这也许是性格使然。从小便寄人篱下，经历太多人情世故的黑暗面，越长大便越想一切都变得明了。清汤能看清食物在锅里的本来面目。

  他说，你喜欢吃什么？

  她说，我不知道，随意就好。

    但女孩又补充道，等你点完了，我再点吧。

    他说好。

    香菇、土豆、豆腐、青笋、山药、千层肚，鹅肝、脆皮肠、······两瓶雪花啤酒。

    中年女人记下了所有菜名，过了几分钟，端来了锅底，是铜质的，边缘很薄，周围镌刻着中式的回纹。恍若古迹。他看着大块厚实的牛油在锅中逐渐沸腾起来，直至化为乌有。就像懵懂的少年，对一个喜欢的女孩的感情，因为一次又一次的被冷漠和无视，便不复存在。

    他们一杯接着一杯，每一次碰杯都滴酒不留。拼尽全力。毫不犹豫。

      他从她眼睛里能看出她的波澜不惊，，还有闪烁的眼泪。酒后的人类是感性而柔软的。他又让服务员拿了几瓶酒，同样是雪花。

    他问，你还清醒吗？

    她说我感觉已经开始醉了，她把手轻轻放在脸颊上，看着他，说她想要反胃。

    他陪她去了卫生间，转过头便趴在洗手台上呕吐，胃里翻江倒海，心里产生笃定的想法，以后再也不喝酒了。

    但是上次他也是这样想的。就像抑郁症患者用刀片切割自己的手臂，新奇而刺激，不再感觉疼痛，反而有一种莫名的快感。

    因此制止不了就放任。

    他们相约在堰口公交站，他看见，她就站在他对面，他们之间仅隔一条街道。

    她用手机给他打电话，并且在四处张望。他能清晰的感受到她的眼神在寻觅他的位置。他没有接听。挂了电话。他趁行人过马路的瞬间，奔跑到了她身后，想要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给她一个惊喜。

    可是被她发现了。

    但是，依然值得快乐。那一刻，彼此内心有一丝小确幸。短暂而美丽。

    他想，他也许是爱她的。不然，他见到她就不会笑逐言开，不然他见到她就不会有千言万语想要倾诉，不然，他就不会在深夜想起她就黯然神伤。

      为什么路灯是橘黄色的呢？有人说这是为了温暖工作后独自回家的行人。可是，我觉得不是的。它  是为了祭奠我们爱而不得，错过的爱人。

    他们在凌晨离去，彼此注目，一再挥手告别。

      他打了一辆出租车，在车辆到来之前，他一直凝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夜色寒冷而凛冽。上车前，他回头看见她也转身看了他一次。

                                  2019年11月3日写于桐梓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