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他最喜欢的游戏还是弹玻璃珠,而且技术很好,常常赢了村里其他孩子的玻璃珠。
他在家里找了一个装大大泡泡糖的塑料罐子,把赢回来的玻璃珠全都装在里边,满满一罐子。
看着他那双十来岁的手,从罐子口缓慢抓起一把透亮的玻璃珠,我想起夏天他们家门前的那一林桃子,粉绿色都带着红尖挂在树上。
我总是背着背篓过来,跟他爷爷问候几句,爬上树就开始摘。
而今,连一棵桃树桩都见不到了。
夏天,桃林里边长满了蒿、墙头草、鬼针草,硕大的葵花洋芋叶子不断地挤压那片空间。
刚及冬天,树伐光了,它就是一片荒坡。枯黄至金黄的草梗子骄傲地站立在坡上,鬼针草的黑针随时等着误入人的衣裤。
2
他打小就微微胖。
家里没多少人留意他的胖,只觉得小孩子胖乎乎是一种有福的气象。
家人还会那他开玩笑,特别是他爷爷会说:哎哟,你个小家伙喝凉水都胖嘟嘟,我这把老骨头就是天天吃大肥肉也赶不上你。
同学们也都叫他小胖小胖。
他偶尔也会恼怒着,追着他们打几拳。这拳头仿佛打出去,那胖也不见了。但等那些调皮的家伙挨揍不久,小胖小胖就又开始叫起来了。
因为胖,顶多追着他们跑一趟两趟,也就很累了。索性他不再追他们,听见叫小胖之类的声音,便死死盯着那些家伙的眼睛,或斜睨着,满脸愠怒,腮帮子越来越红。
有两个堂兄弟慢慢不再跟他开玩笑,而是正经地叫他小胖。
他也答应着。
他知道那里边没有任何的嘲笑和戏弄,有一股深深的情谊。
他有一个亲姐姐,在初中上学。
他的大爹家(父亲的兄长)还有一个姐姐和一个哥哥,年龄相差十来岁,全都把他当小孩子看待。
不过他本来就是小孩子。
那天昏迷以后醒来,他看着妈妈擦拭过的眼眶里那双扯满血丝的眼睛,再看着爸爸麻木地站在一旁,朝着他说了一句什么话,他并没有听清。
当时,大爹走过来,拉着他的手说:
这回好了,不用回去上学了。可以天天呆在昆明跟我玩,还有你大哥大姐都在。
他很想撑着坐起来,缺发现自己全身一点力气都没有。
鼻孔里居然还插着两根导管,他只能微微转动头,每次轻微的转动,整个头都不受控制,要么粗涩地就像缺油的机械,要么就是散盘的毛线球,到处瞎滚动。
他只能动用自己的眼睛,不停的在这群人身上搜索着。
他感觉此刻开始,自己已长成一个一米八还高的大人,霸占着这张床。
妈妈凑过他的耳朵:要不要喝水?
他听着这柔柔的声音一下子掉入襁褓时期。
他很努力地蠕动嘴唇,上嘴唇和下嘴唇只能稍微一开一合。他努力地就像下意思般咂奶,努力到后腰发酸,而最终只能多转了两圈眼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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