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恨君不似江楼月

  -绿镜朱颜不期遇

被鸟鸣唤醒，百般不愿地下榻梳洗。

我一人住在凉山对面的村庄里，村里约有几十户人家，幸得离集市也不远，所以日常生活也过得去。看看铜镜里的自己，面容姣好，娇波灵动，樱唇红润，翠娥卧于美目之上，一颦一笑皆是风情。

只是这皮囊似是不属于我，我本一介布衣，只懂采药干活罢了，与那精通琴棋书画的大小姐差远了。亦或是老天看我可怜，便赐了一具百里挑一的皮囊。

　　　

都说这凉山大，尤其在这样闷透了的天，低沉的似要坠下，又热又累。　　

我抬手微微拭去额间的汗，提起布衣背好收获颇多的药筐欲要下山。

山上的风景称得上赏心悦目，却眼看着天愈发阴郁，又迟迟不肯落雨，原本轻松的心情也随着无边无际的闷热郁闷了。　

我不由得加快了脚下的步伐，想赶在落雨前回去，却不想周围的景物越发陌生，原本走了无数遍的小路在不知不觉中渐行渐远。约向前走这景便越是幽静，几排寒树伸延向不知何处，我也不察绕了多久。

越来越深。　

悉悉率率的声音听得清晰起来，伴随着一两声兽声，我的心似要蹦出来，又怕也累，天渐渐转凉，夕日也已经离落山不远了。我抬着沉重的步子，小心翼翼地行走在草丛间。

走着，瞧见面前那不矮的草丛在摇动。“怪了，没风啊。”我疑惑道，并上前扒开那草丛。

“啊—”

草丛后并不是什么东西，而是两只咧开血盆大口的大虫！一大一小，健壮得很，正抬头望着我。它们嘴里叼着不知什么肉，在看见生人后，眼睛里透射出对猎物的欣喜。

我撒开了腿就跑，哪里有两只四腿的大虫快？索性是下坡路，我只管往前跑，不敢回头看它们。

背上的药筐突然断了，采了一天的药草洒落一地，我心急地回头一看，不料脚下一崴，整个人便一阵天旋地转，从坡上滚下。

“嘶。”滚落在一片很浅的草丛里，我被一棵树拦住，背重重地磕在上面。

背后与腿部传来一阵阵剧烈的刺痛，我垂眸看了看发痛的脚踝，又看了看正疾步跑来的两只大虫，也顾不得疼痛了，起身向明亮处跑去。

跛着脚来到一条河边，湍急河水让我烦了心，这眼看着我既不通水性，又不能跑，难道今日，是真的要葬身虎口了吗。

“嗷呜—”两只大虫停止了跳动，一步一步地逼近我。它们似是也已料到我并不通水性，便只是龇牙咧嘴地缓步前进。

野兽的嘶吼格外可怕，大虫身体前倾，眼露凶恶。眸子中，只见那大虫向前一扑，一张血盆大口愈发庞大。

我闭上眸子，早已做好撕咬的疼痛。而我却之觉一阵轻盈，腰间似是被什么轻轻揽住，意想中的撕扯亦没有如期而至。

张开眸子，只见一白衣飘飘的公子正揽腰将我抱住，带我离开这凉山。

他的轻功了得，将我安全送到了桥索上。　　

这一路来可谓是惊心动魄，也是第一次尝到了轻功的厉害，我整了整衣袖，抬眸向眼前人道谢。

“多谢公…”刚抬头见他的第一眼，便魔怔了。

眼前人气宇轩昂，白色衣裾凛然，面目清儒，眉目似画。他一双澄澈的桃眼也饱含笑意得望着我，一时间，将我的话生生堵住。

我霎时间忘了欲要说的话，两颊不觉便烧得通红。

“姑娘？”犹如潺潺溪流般清澈的声音唤起，我才觉失态，应了一声抬头看他，唇角上扬了一个淡淡的笑容。

“多谢公子，今日若不是公子…”我预想说下去，他马上便插话道。　　

“姑娘莫要再想这事，只是日后姑娘莫再来了，这大虫不是一天两天了，”他手中攥着一柄油纸伞，与他一袭白衣相配煞是好看。他面露担忧，眉头微拧，我便这么怔怔望着他。

“眼看着太阳便要落山了，姑娘住在可在这附近？”

“在桥索对面的村落了，用不了多久可以到。”

“无事，若姑娘不介意便让我送你回去。”他说道低头了看了看，“姑娘的腿怕是不方便。”我顺着他的话看了看小腿间被划破的衣裤，露出一片红肿，眉头拧了拧，心里却乐开了花，道，“麻烦公子了。”

他伸出长臂，轻轻搭在我的腰间，这样亲密的动作令我迅速羞红了脸，一瘸一拐地走在桥索上。　　

我与他漫步于桥索上，所过之处吱吱作响，令人心生寒意。我一手拽着桥索上的护栏，说穿了就是一条结实的铁链罢了，另一手则别扭得搭在他胳膊上。

我小心翼翼地望他，生怕被他发现了会想我轻浮。

他身上这一袭素衣定是价值不菲，是我不曾见过也无法触摸的缎料。他正垂眸帮我留意脚下，眉宇舒展，俊逸逼人。

“公子，小女子唤作卿葭。”我蓦然开口道，扭头对上他的眸子。

只见他的脸上盛放淡淡一笑，薄唇轻启道：“卿葭？可是卿本佳人的那个卿佳？”

“不是，是蒹葭苍苍的葭。”她回道，脸上泛起点点桃花。

“你也无需唤我公子了，我叫陆崇辞。”　　

他边说着边冲我柔柔地笑着，他怕是不会晓得，他这一笑，一眸，在我心间无法挥去了，这一眼便是万年。

他将我送到集市时，天不巧得下起滂沱大雨。雨势愈发剧烈，看着并无要停的样子。他敏捷得撑起手中的油纸伞，只是似乎容不下两人，我的肩一半被雨淋湿。

“卿…卿葭，过来些吧。”他说得声越来越小，手上只是一用力，搭在我腰上的手转为紧紧搂着，我弓着身缩在他胸膛前，不敢出声。

他的胸膛煞为宽厚，他就这么一路搂着只到两人在檐下躲雨。

我站在他身侧，时而偷偷扭头抬眼望他，他很高，衣很俊逸。

他似是察觉有什么目光在打量他吧，转头，我与他的眼神便不约而同得撞在一起。

狭长而清澈的眸子里似乎装了世界的美好，天间的星辰，美轮美奂，勾人心魄。一时心头悸动，心脏若躁动的小鹿，砰砰直跳。　　

他看向我，薄唇舒展开来，俊逸的脸上盛放出一个极俊朗的笑，眼眸弯成两轮残月，眼波似水中，柔情千种，有如春风脉脉，恰似消融冰雪般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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