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韦铭舅舅

文/秋云亦然

从前写好信去邮局

寄信写信极其普通平常

除了电话，写信是一种沟通联系方式

从前一般人家没电话

传呼电话是后来才有的，也不方便

所以，只有写信

尽管慢了些，却别无选择

可是，不是每个人都会写信

于是就有了专门代写书信的工作

我的韦铭舅舅就做这项工作

在码头车站商场人多地方摆个摊

代写书信，攒取微薄的生活费

从上世纪四十年代到七十年代

三十来年，他为上万人写过信

有时还帮他们寄信

一天下来攒几毛，有时几块，从前

穷人多，有的穷人请他写信不收钱

熟悉了，有时觉得不好意思收

他靠帮人写信，养活了一家子

那时，舅舅常来我家蹭饭

他一来我母亲总会加个菜

他爱喝点小酒，有时自己带来

酒一喝话就多起来

讲跟写信有关的故事

那个时候，我就不走了

每次他讲得有声有色，令人着迷

尽管我那时一知半解

却也听懂一些，有几段印象颇深

有老母亲为被判刑的儿子写信

希望他好好改造，争取减刑

不久老母亲因忧郁过度哭瞎了双眼

有妻子为在服刑的丈夫写信

劝他老实交代，痛改前非，重新做人

丈夫找他写信劝娘家的妻子回来

……

舅舅年老多病后就成天呆在家里

与舅妈相依为命，不再为人写信

他的三个孩子响应号召去了农村

那是上世纪七十年代初

这天舅妈来我家，请我去帮舅舅写信

写给他们的孩子们，他有话要说

那时候，舅舅已经写不动信

写信是体力活。他面色苍白

气喘吁吁地说。我点头展开信纸

他说一句，我写一句

许多鼓励的话很有力量

完成后他读了一遍

苦笑道，就这样了

说完他就躺下闭上眼睛

这是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一晃四十多年过去了

想起韦铭舅舅就想哭

2019.7.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