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时候的太塘，也就是现在的甘肃，有个叫做程晓山的人，是和程松谷同一个曾祖父的同辈弟弟。这几天，程晓山做客浙江湖州，时年四十周岁，家里正好添了男孩，于是邀请了众多湖州的亲友庆贺，又是招来许多青楼女子，又是饮酒行乐，就这么玩乐了大把个月。突然有一天程先生说：不好了，我这两天总觉得，我的两个手的小手指和无名指怎么突然木硬不适，难以伸展，没法使用了。而且这几天我的嘴角总是一下一下得抽着难受。赶紧帮我请医生来吧。
于是孙文垣被请来为程先生诊治，把脉双手寸关尺脉均滑大而数，浮于肌表而不能敛降，又观程先生身宽体胖，面色青苍带紫，于是对程先生说：你的脉象滑大而数，浮于肌表，这是什么意思呢？滑大是痰，数是热，浮为风象。这表示痰湿停聚日久而生热，热极而动风。先生你爱好饮酒，因此体内多痰湿。最近又荒于美色，因此肾阴枯竭，虚阳上浮而脉浮。你近日手指不舒服，口角牵拉不适，这就是你即将中风的先兆啊。但幸运的是你的脸色苍紫，说明你的神仍藏于体内，病尚属可治。切记以后一定要戒了酒色，要爱护自己的身体啊。
孙文垣为程先生立一方，以二陈汤（陈皮、半夏）加滑石为君药，黄芩黄连为臣药，定下全方健脾消痰，将湿热从小便引出的基调。然后再加入胆南星，天麻来熄风止痉。这些药物加上竹沥、姜汁，三拌三晒，再用大量竹沥打糊做成丸药。为什么要用那么多竹沥呢？竹沥可以引诸药入经络，而且还能起到化痰的作用。除了上述药物以外，孙文垣还用天麻丸这一成药为程先生滋补筋骨，这样一来，攻邪扶正两不误。
程先生吃这两种药吃了不到半年，症状就基本都消失了，不仅如此，这十年之间症状都不再发生。等到行年五十周年，又在湖州举办了聚会，还是那帮老朋友，还是那些老习惯。喝酒取色这么一来，又忘了自己之前得病的经历了。果然，手指麻木、口角牵引的症状又复发了，还比之前更加严重了。不到一个月，程先生这左半边身体就直接瘫痪了。于是家人再去请孙文垣先生前来诊治。孙文垣为其把脉，双手脉洪大不敛，整个人大量汗出，呼吸急促。孙文垣说：这是下虚而上竭的征象啊。人在呼吸的时候，肾主纳气，程先生已经肾虚到不能纳气了，因此整个人汗出如油，喘气不停，我就算能缓解他的症状，也对他的疾病无能为力了。就这样，程先生过了二十天就去世了。
按语：人是否应该遵从自己的欲望？这个问题自第一个思想火花的迸发，第一字词的创造开始，就被人不断地思考。如《圣经》中有亚当夏娃被苹果所诱惑的故事，中国历史上商朝因纣王而灭亡的启示。无数的贤人学者为这个话题而互相争论不休，即便是师徒也不例外。如以柏拉图及其门人所代表的犬儒主义强调节制，追求一种切近死亡的、神秘的、达到至善的体验；但亚里士多德就觉得，幸福是多元的，人的欲望的满足也是达到幸福的一个部分。从古至今，对欲望的讨论是世界舞台上的一支永恒的话题。
而现代生活中，人们所面对的欲望日渐增多，消费主义、拜金主义的流行更是把越来越多的物质放在了价值观的天平上，每个人也遇到了越来越多的挑战。而对于健康来说，维持太多的欲望始终不是一个良好的习惯。沉浸在酒色之中，会损害人的身体。即使避免了酒色，其他的欲望，也会激起人的得失心理，带来情感的波动。而过度的情感，又会引起身体功能的障碍，间接导致心身疾病。如何在自己的欲望和健康中保持平衡，也是许多哲学家毕生的思考方向。
中国的儒释道三家均对此有大量论述，如《论语》中颜回“一箪食一瓢饮”的故事；老子告诫大家“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驰骋畋猎令人心发狂，难得之货令人行妨”；佛教中则有“少欲知足”的警示。然而，一味地禁欲又是正确的吗？伊壁鸠鲁追求宁静的生活，但也不排斥快乐的生活；康德也要求德福一致的生活。失去了物质，精神也无法长久。希望各位读者以自己的身体健康为指路灯，在人世间得到自己的“逍遥游”吧。
下方为医案原文：
太塘程晓山，程松谷从弟也。客湖州，年四十，悬弧之日，湖中亲友举贺，征妓行酒，宴乐月余。一日忽言曰∶近觉两手小指及无名指掉硬不舒，也不为用。口角一边常牵扯引动，幸为诊之。六脉皆滑大而数，浮而不敛。其体肥，其面色苍紫。予曰∶据脉滑大为痰、数为热、浮为风。盖湿生痰、痰生热、热生风也。君善饮，故多湿。近又荒于色，故真阴竭而脉浮，此手指不舒，口角牵扯，中风之症已兆也。所喜面色苍紫，其神藏，虽病犹可治。切宜戒酒色，以自保爱。
为立一方，以二陈汤加滑石为君，芩连为臣，健脾消痰，撤湿热从小便出；加胆星、天麻以定其风，用竹沥、姜汁三拌三晒，仍以竹沥打糊为丸，取竹沥引诸药入经络化痰。外又以天麻丸滋补其筋骨，标本两治。服二料，几半年，不惟病痊，且至十年无恙。
迨行年五十，湖之贺者如旧，召妓宴乐者亦如旧，甘酒嗜音，荒淫而忘其旧之致病也。手指、口角牵引、掉硬尤甚，月余中风，左体瘫痪矣(瘫痪俗所谓半身不遂也)。归而逆予诊之，脉皆洪大不敛，汗多不收，呼吸气促。予曰∶此下虚上竭之候。盖肾虚不能纳气归原，故汗出如油喘而不休，虽和缓无能为矣，阅二十日而卒。
作者：
王大伟，医学博士，博士后，世界中医药学会青年中医培养委员会理事，北京中医学会仲景学术专业委员会委员，北京中西医结合学会六经气化委员会常务委员。
擅长治疗：内科和妇科常见疾病，如糖尿病、高血压、失眠、乳腺增生、甲状腺疾病等；以及各类疑难杂症。中、西医思维融合，精于脉诊，被患者亲切的称为“王半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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