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有白发素髭生

前几天我偶然遇见向南，几年不见，我一下惊讶于他的苍老了。他的身材依然高高大大，衣着一如既往的朴素。脸色红润，眉眼间带着笑意，微胖，有发福的迹象。咫尺之间，我分明看见他鬓间的头发白了一圈，有些触目惊心。岁月不饶人呀，我内心禁不住发出一声哀叹！

向南是我以前的同事，在城郊的一家小工厂里上班。见了我，他有些意外，脸上露出几分兴奋之色。我主动上前同他寒暄起来，在他那个小厂，还有我们以前的几位同事，我向他一一打听老同事们的情况。向南向我简单地作答。

自从原单位改制以后，从前的一帮工友各自散去，从此天各一方。风风雨雨之中，一晃又是十几载。人生又有多少个十年呢？昔日满头乌发的青年，却早已鬓染霜丝，满面尘色。

我认识向南大约是在上世纪90年代，那时候他从大山深处的农村里出来，初来乍到，目光看人似乎有些悚怯。他剪着板寸头，头发灰蒙蒙的。他不苟言笑，不善言谈，在车间里做事却也任劳任怨。很快到了娶亲的年纪，他做了一些努力，然而徒劳无功，那些厂子里的高傲的女工，根本不会拿正眼瞧他一眼，更毋谈在一起谈情说爱了。

后来经人介绍，向南与同在农村的一位叫小娇的女孩结了婚。那小娇又黑又矮，相貌有几分丑陋，但是向南并不以为意，小娇就是他眼里的西施。两个人情投意合，小日子慢慢过起来。生活中向南是一个精打细算的人，小娇也很扒家。

那时候厂子里年轻的工友当中，很少有人捯饬菜园子的。业余时间，向南不赌博，不与人闲聊，一心扑在了菜地里，挖地、播种、担粪、施肥，样样在行。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向南蔬菜种得好，一家人经常能够吃到新鲜的时令蔬菜，倒也节约了一笔买菜的开销。那小娇也是个勤快人，在家从来闲不住，上山抽竹笋，下湖摸螺丝，常常能看见她忙碌的身影。

时光匆匆，岁月荏苒，始终忙碌着的向南终是老了，他的经历正是许多工友这些年来生活的一个缩影。看见向南，我又联想到自己，这几年来，我不是明显地感觉到身体有些力不从心了吗？镜子中曾经意气风发的那个人。脖颈上已经布满皱褶，白头发也在慢慢增多，自然的规律真是谁也抗拒不了呀！

还是在几年前，在城里的一次私人酒宴上，我意外地遇见了从前的小学同学友兰。看得出，她是个性情耿直的人，我们已经有30年没见面了，见了我的第一眼，她直呼：老咯，你一点也不是我以前看到的样子！我笑说，这么多年过去了，哪能不老呢？她似乎意识到什么，嗔笑道，你看我净顾说你了，其实我自己都是这么老娭娭的样子，倒来笑话你？

人生其实就是这样无奈，在生命的长河中，在每一天渐渐逝去的光阴里，我们每一个人都在慢慢地老去，不可挽回地迈向生命的终点。“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每一点变化细微于无形，潜移默化中改变着我们的人生。对于这种变化，朝夕相处的人们熟视无睹，久别重逢的人们乍一见面时的惊奇，也就不足为怪了。我今天见到向南是这样，长大后我与友兰的首次重逢也是这样。

我想起了南北朝时鲍照的一首诗句，“流浪渐冉经三冷，忽有白发素髭生。今暮临水拔已尽，明日对镜复已盘”。人到中年，忽有白发素髭生，这也是一种自然的现象，大可不必因此感伤。生活仍在继续，余生漫漫，诸君当奋发，且行且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