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父已被吓得面向皇宫而跪,但程知节却仍然冷静地问:「这番被皇上知道后,定必被抄家的话,说出来不怕吗?」
「怕、当然怕!所以不能让这些话有机会传到外面。」
程知节想了想就明白现况,带点悲伤地望向老父,但程父仍伏在地上发抖,没有发现。
「真不错,真不错!这么快就能理解老夫的意思了。知节啊,你有眼光,这小子真的很不错!」崔大当家笑了。
崔大当家搭住崔知节的肩膀,说道:「对了,除了王世充外,在下的这个小孙女崔知节,也是个不可多得的俊才,虽然年纪轻轻,但却精于谋略计策,更已布下了诸多复兴崔家的棋着,只待时机而已!」
「谢大当家赞赏。」崔知节道。
然后崔大当家转过身来,双手搭在程知节肩上,说道:「而你,虽然装出一副慵懒不思进取的样子,但却又有这般身手和超卓的理解力,潜伏他方必无人起疑,堪当大任!」
「崔、崔公是想犬儿当细作间谍!?这、这不成,他粗手粗脚,只怕、只怕会坏你大事!」
崔大当家突然露出慑人的杀气,对于程父一而再的打断,令他怒火中烧。程知节赶紧一个急步挡到自己父亲身前,然后向着崔大当家下跪叩首。
「感谢大当家赏识,小人愿为崔家效犬马之劳!」
「好、好!」崔大当家转怒为喜。
「儿啊,你、你不必……」
「哼,程老头,若非你有儿如此,你的头颅已不保了!」
程父惊讶得说不出话,知节转过身来,安抚父亲道:「自我们踏入此门,就已注定会受到牵连,反正此刻能选择的道路只有两条,不是抄家就是成为开国功勋,那就豁出去吧!」
「好,好!果然识时务!对了,小子你的名字叫甚么?」
这一刻还是到来了,他深呼吸,然后答道:「在下程知节。」
「甚么?你也叫知节?」崔大当家的脸上多了分不悦的神色,而崔知节则依旧用玉斧掩着半张脸,看不见表情,但那双凌厉的眼睛却好像变得圆浑了。
「哼!你们程家不过是北齐遗臣,而且还多年没有官职,若让外人知道在下的小孙女与你家小子同名,只怕有损我清河崔氏及孙女的名声,程小子,改名吧!」
「的确……程家的名声远远比不上你们清河崔氏,但、但要在下因为这样的理由而为犬儿改名,也太屈辱了吧?」
知节制止了难得青筋暴现的父亲,说道:「不要紧,反正我这莽夫也不适合这种文绉绉的名字,改就改吧。」
「那你就快去想个新名字,然后就要执行任务了,第一步就先在你家乡东平组织乡民,以抗匪为名好好操练,接着就静候下一个命令,我会派人去和你联络。」崔知节像帮忙圆场般,发布程小子投入崔氏门下后的第一个任务。
「领命。但静候,大概是要等多久?」程小子单膝跪向崔知节问道。
「不出一年,届时天下将开始大乱。」崔大小姐自信地说着。
「天下大乱?可是这大隋富得漏油,而且军威震天,除了高句丽外,中原的周边几乎都被荡平或是臣服了,连突厥都已称臣,这还能怎么乱?」
「如果突厥等活在马背上的民族真心臣服,就不用像现在这样大陈百戏,缯帛挂树,龙须席地,还让胡人能到处白吃白喝来充富贵了。这一切都只是用财富堆砌的假象,不过像你这般活在井底的蛤蟆又岂能目视远方?乖乖听令就好了。」
虽然少女的话调仍是冷冰冰的,但那蛤蟆二字,却撩动了青年的心窝。
少女从袖里拿出一面印有崔家家徽的金印牌,递向青年,说道:「还有,收好这崔氏印牌,以后崔家家臣之间的相认就靠它了,知道吗?」
程知节接过金印牌,崔知节的指尖无意间掠过程的掌心,仿如雷电擦过身体一般,而他也在这刻了解到,为何自己在面对这少女时,思绪总是起伏不定。他勉强压制住那一瞬间的雷殛,而少女和大当家也在此时转身离开。
程知节有点不舍地望着少女远去,完全没留意身旁的王世充。
「看来我们即使一同效力崔家,也还是敌人呢?不过我可是比较接近啊。」王世充留下挑衅后,便跟随着大当家的步伐离去。
也对,如果一直都是外人,那就没有培养的必要了吧?了解到这层关系后,程知节燃起了久违的斗心。
「儿啊,这都怪爹……」程父满面哀伤。
「没事,爹你就在崔氏门下好好享受过日子吧。」
「甚、甚么意思?」
「你想,他们要怎样才能控制住我这个身在外面的所谓家臣?而且我们还听到了他们那大逆之计。」
程父还是不解。
「你会成为人质,被他们软禁看管着啊。」
「甚、甚么!?」程父吓倒了,然后说道:「但、但那也不要紧,为父担心的是你啊!当细作可是会要人命的,要是你有甚么三长两短那可怎么办?」
程知节呆住了,这不像是他父亲会说的话,原以为他只当自己是个不成才的不肖子,继承不了家业的包袱。
程知节重重地吁了口气,然后说道:「你不是常说:『皇权之下,能飞黄腾达的只有三种人才:一,是相才;二,是将才;三,是奴才。』吗?」儿子露出父亲从未见过的自信笑容:「那你觉得我像奴才……还是像将才?」
「你、你真的是那个总嫌世事麻烦的臭小子吗……?」程父望着眼前那既熟悉又陌生的儿子,一时间不知该继续担心,还是感到欣慰才好。
「嘿,男人会改变,就只有两个理由吧?不过我天生不好财就是了。」
「你、你还真想做癞蛤蟆啊?」
「嘿,不说了,你好好照顾自己吧,我可要追上那姓王的步伐。」
「唉……这样为父不是没有阻止你的理由了吗……」程父不舍地说:「那,去吧!」
程知节步出崔氏别苑的大门,口里咬着金印牌,雪下得缓了。他回头望向崔府,微微一笑,然后口一松,金印牌坠下。知节望着用手兜住的金印牌,上面已刻着自己的齿印,一朵雪花徐徐落在上面。然后,他想到了一个不错的名字——咬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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