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在广西一个非常贫穷的乡村,下面还有一个弟弟比我小三岁。
在我上高中之前,都从来没有穿过新衣服,每次我妈回外婆家,就会带回来一些小姨和表姐们穿了又穿最后淘汰下来的衣服,尽管那些衣服早已被磨得袖口领口发白,但只要是囫囵的,就会被妈妈当作宝贝、当作天大的便宜一样,甚至就从我身上开始又像新衣服一样被珍视,而那些衣服套在我身上,宽袍大袖异常滑稽,越来越爱美的我,讨厌极了这种感觉,看着妈妈脸上卑微而满足的笑,我连妈妈一同讨厌。
跟没有新衣服有得一拼的是,我们家一年也吃不了几顿肉。
只有在过年的时候,或者父母辛苦劳作的土地上丰收了的时候,父母高兴,才会有幸吃到有肉的饭。
其实说到肉,不过也就是将母亲交给我喂养的鸡杀一只,或者从集市上拎回来几两猪肉,罢了。
那毫不容易才吃到一次的荤腥,简直太美味了!我们全家四口围在一个方桌边,气氛也比其他时候更轻松愉快一些,父母常年紧绷着的脸也在那时候松弛下来。偶尔,还会讲点笑话,母亲来了兴致时,也会唱几句她小时候的歌。
我父母都是那种非常敦厚老实的人,老实到一个什么程度呢?村子里任何人对他们说一些不敬不逊的话,他们都不会还口,只会回家来生闷气,然后教育我跟弟弟,要好好学习,将来考上大学出人头地。
我们家经济状况虽然拮据,好在父母都很重视我们两姊妹的学习。村里其他人家的孩子都在初中毕业后就相继去外地打工时,我父母丝毫没有动摇供我们读书的决心。
就这样我们凭着各自优异的成绩一路念到了初中毕业,相继离开村子去县城读书。
初到县城的我,是第一次来到那样一个充满着时尚气息的花花世界,班上的女同学是那么的白净,她们的衣服是那么的漂亮,而我,在她们中间就是一只活脱脱的丑小鸭。
我的那种窘迫,有点像《平凡的世界》里孙少平读高中时的那种感觉,当然,比起他的惨,我要稍微好一点。
我本能的不喜欢跟那些花枝招展的女同学玩,除了上课就是发呆,要么看点课外书。
自卑让我不再像初中时那样踊跃的回答老师提问,也不再积极的跟同学讨论问题。我把自己蜷缩在一个小小的壳里,没有朋友,就像是个十足的自闭症患者一样,也可能真的就从那个时候开始有点自闭了。
我的成绩也开始跟随着性格变化而一落千丈。
一则是因为班上的同学都是各中学学习比较好的;二来则是因为我不再像初中那样心无旁骛的学习了,这是主要原因。我有了很多杂念,很多时候我觉得命运好不公平,为什么我就会出生在那样一个贫穷的家里呢。
从高一到高三,我的成绩就像滑铁卢一样,一次比一次低。高三的时候,我那些测验卷子上越来越多的红叉叉触目惊心,可我对它们却又是那么的麻木不仁。
周末我也很少回家了,在校园里闲逛,或者在宿舍里睡觉。父亲每次来县城给我送生活费,我都觉得他小心翼翼从最贴身的衣服里拿出钱的样子好烦,就希望他能动作快点,希望没有被同学看到。。。
而偏偏父亲却像是看穿了我似得,每次都劝告我好好的学习,他说考上好大学是我们家孩子改变命运唯一的路。
我听不进去,即使有时候良心发现觉得要好好努力,却也不知道从哪下手。
三年多来,我的学习早已是积重难返,难以在短时间有所提高了。
高三最后一学期,也就是离高考还有几个月时,我认识了一个男孩子,叫他小D吧。他是之前我们班的同学,读完高一时辍学了。
他父亲承包了好几个鱼塘,家里经济条件还不错,就是缺人手,他去帮父亲的忙了。
已经忘了是怎么源起,在他辍学那时候我还没怎么跟他说过话,反正就是后来我们就慢慢地好上了,小D每次来给县城的饭馆送鱼的时候,完事儿后总会来学校找我,送我件衣服,或者给我一点零花钱,我会找理由跟班主任请假不去上课,我们就拉着手在县城的街道上闲逛。
后来送了一辆自行车,这大概是最贵的一件礼物吧。
高考如期到来,我是那样抗拒又是那么害怕。
父母对我还是有所希翼的,他们以为我可能最差也能考个二本吧。
结果最后我的成绩连上个好点的专科都不够。
父母希望我复读,但我一点都不想再读下去了。有一天,我鼓足勇气把小D带到家里,告诉父母说,我要结婚。
父母先是惊讶的半天反应不过来,然后是数落我不好好学习,做这种丢人现眼的事,但最后眼见我态度坚决,又不想复读,就勉强答应了。就这样,我和小D结婚了,那时候我们还不到20岁。
结婚后,我们像两个孩子一样,时而吵架吵得恨不得掐死对方,时而好的勾肩搭背到处秀恩爱引关注。
一年以后,孩子出生了,是个女孩。婆婆鄙夷地看了几眼孩子,说:“没事,再生一个就好。”
小D嫌孩子夜里哭闹睡不好,很多时候不回家就在网吧里过夜,后来我才发现他在我怀孕没多久就跟跟网上的陌生女网友在QQ上谈情说爱。
面对刚出生的孩子,靠不上的老公,还有整天对我挑三拣四的婆婆,我痛苦的不知怎么办才好。
我的痛苦一方面是精神上的,而更要命的另一方面,是经济上的。
我嫁到小D家后,我们两个都没有独立的经济来源,家里鱼塘虽做的风生水起生意不错,但钱全部由婆婆管着。
我原以为我从一个贫穷的家里跳出来,从此起码不用再过那样的穷日子了,没想到根本没有比以前改变多少,却还要时不时地白白受气。
小D的网恋越演越烈,他后来非让他妈妈给他钱买了一个手机,在我跟他离婚时,手机里的女网友已有100多个,他跟所有那些女的,都称自己是单身,聊一些肉麻到令人作呕的情话,叫她们老婆。
我火速跟小D离了婚,当然他也没有挽留。
离开他家时我身无分文,带着孩子在县城一家饭馆里找了一份服务员的工作,娘家我是没脸回去的,也受不了父母的长叹短嘘。
就这样度过了几年艰苦的日子,慢慢地经济状况好了起来,因为我越来越能吃苦,同时打两三份工,挣得钱也慢慢地多起来,就像电视剧《我的前半生》里的罗子群一样,我用自己攒的钱,开了一个小小的早餐店,每天早上四点起来包包子、磨豆浆。
有时候我也会想,如果当年上高中的时候,我好好地拼一把,考一个大学,如今的我,又会是什么模样呢?
但人生就是如此,它是一列无法回头的快车,有些机会在最关键的时候没有把握住,过去了就只能空留许多恨,再无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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