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我的羊》

后来升到了小学二年级，老师排座位，都是按高矮顺序，在教室外面排好队形之后，再一个一个点名字，按照从左到右或者从右到左，但一定是从前往后，开始找自己的位置。

喜欢每一个有趣的灵魂，热爱每一个不同的明天。

因为我那时候太矮了，所以每次不是坐中间第一排就是边上第一排。那会几乎任何肉类的都不吃，挑食到妈妈已经无能为力，茄子不吃，白菜那个帮也不吃，只吃叶子，萝卜也不吃，香菜不吃，面条也非常讨厌吃，只爱吃土豆和青椒炒蛋，西红柿炒蛋。直到现在，这三样菜依然吃。

爱你没道理。

因为家里孩子多，不可能都顾及，姐姐妹妹和我一样都不吃猪肉和羊肉，狗肉和牛肉也不吃。当然在那个生活条件下，想吃肉，也只有春节的时候，家里才会买几斤。因为有孩子不吃，我们家总是买的最少的，我知道爸妈和弟弟他们爱吃肉，任何肉他们三个都爱吃。

你总是那么不听话。

所以过节时候，妈妈总会单独给我们包韭菜鸡蛋的饺子，她知道我们爱吃这个。她和爸爸，弟弟，会单独包一些肉的。老家有个风俗，大年三十的晚上会先把饺子包好，等到早上四五点钟就要起床，下锅，同时放鞭炮。

饺子出锅的时候，自己不能先吃，要先去给长辈一家送一碗。每次去爷爷奶奶家的任务好像都是我，我那时候可能无法用准确的词汇形容对妈妈的讨厌，她总是在我饿了想吃东西的时候，先让我做事情，我不去的时候，就会骗我说，乖宝贝，快去吧，爷爷奶奶说不定还会给你压岁钱。只有听到谁要给我钱的时候，我才会兴奋不已。屁颠屁颠的就开始去了。可能我去了很多年，但爷爷奶奶一次也没给我钱。妈妈的这个谎言，我不再想拆穿。

你有时也会生气。

尽管她常常对爷爷奶奶怨声载道，该孝顺的时候却还是孝顺。她总认为爷爷奶奶好偏心，我有四个姑姑，一个叔叔，爸爸是老二，但可能是家里最大的男孩，所以最不得宠。爸爸总是说小的时候，爷爷经常动手打他，饿他，生病了也不给他治，衣服也总是穿的最破烂的那个。那个时候说爷爷是会计，还兼任了一个类似村支书的职位，这个记不太清了。爷爷特别霸道，家里的农活从来不做，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让一家的孩子都对他超级不满。只有奶奶，带着家里的六个孩子，承担起家里所有的农活和家务。

你最好看。

爸爸每次提到这些的时候，都会眼眶发红，还常常哽咽。像一个软弱无助的孩子对我们倾诉他的小时候如何的不幸，也会很多次说起他那时对爷爷是多么的憎恨。爸爸那会有哮喘，但他学习好，上到了初中，其他和他玩得好的朋友们都会偷偷拿吃的和穿的给他，他为此很感激那些，在他痛苦无助，穷困潦倒的时候，给过他一些帮助和温暖的朋友。

你要是也吃这么肥就好了。

小时候也经常带我们去串门，尤其过节时候，总会带些礼物，去感谢那些叔叔们。我埋怨过爸爸没有给我提供一个好的读书的环境，一个用破布缝制的书包能背整个小学五年，我也埋怨过为什么别人家的孩子都会有新书包和新衣服，而我却没有。也因为这些，性格变得特别内向和自卑。但想到爸爸的过去，还是会安慰很多。至少，他没有把自己承受的苦难，重新加注到我们身上。

目光很温柔，希望你看到的是远方。

他用他所有的爱和温柔给了我，姐姐和妹妹。我们也常常抱抱他，安慰他，现在不是都好了吗，一切都会过去的，你还有我们，我们以后都会疼你。虽然爸爸不善于表达，可我知道，他总是以我们自豪，逢人说起的时候，他都笑得合不拢嘴，说我和妹妹是他的掌上明珠。唯独对姐姐愧疚不已，因为她失去了读书的机会。

爱你的每一面。

二年级我的成绩就没那么差了，但是考试的时候总是在班级排名中间靠后一点，每个学期都有期中和期末考试，都会按成绩排名发奖品，只有那么几个有奖状。而我一年级和二年级，一个奖品也没有。所以我的暑假和寒假，可想而知，是灰暗无比的。

那时候亲戚邻居相聚，讨论最多的永远是孩子的成绩。我经常问自己，我是最差的那个吗，为什么我得不到奖状，因为我没有好好学习，还是因为我天生就笨。

答案是否定的，尽管成绩的总数不理想，可我的数学成绩总是尤其突出，也因为每逢爸爸给别人炫耀，都会说，我闺女算账，张口就来。以后一定要学会计，当时还以为，会计会成为我以后的职业。

但因为没有奖状，我还是会难过几天。也不好意思问爸妈要零花钱，回到家也不再那么贪玩，总是自觉的把老师布置的作业提前做好，争取三年级的时候，不再让爸妈失望。

事实证明，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努力是会有回报的。三年级的时候，我得了奖状，开心不已，回到家就兴高采烈的去和正在干活的妈妈炫耀，妈妈没有读过书，可能体会不到那种兴奋，也不会说给你赞美和鼓励。只会说知道了，赶紧起开，不要耽误我干活了。

再不听话，就会凶人，把我赶走。只有晚上见到爸爸的时候，他才会夸我几句。也会说，不要骄傲自满。老师也会时常给你灌输，胜不骄败不馁，满招损谦受益的名言警句。那时不是很懂得含义，但能答背如流。

老师大概也不会去想，你懂不懂，只会认为，你背会就行，然后再默写正确，我就完成了任务。不会说去关注你一个小孩子是怎么想的。

那个暑假无疑是在无比的愉快和高兴中度过的，我记得那些天，妈妈让我们干什么活，我都会去干，干什么都特别的开心，感觉终于扬眉吐气了一次，雀跃无比。你看，小孩子就是这么简单，他们理解不了大人那些复杂的思想和情绪，只因为自己取得一些小小成绩，就能快乐很多天，每天的笑容满满。

你也会躲在一个角落，偷偷懒，晒晒太阳，又像一个智者，安静思考。

三年级还有一件特别有趣的事情，是学自行车。一开始我们家有一辆前面带横杠的好大的自行车，一个小孩子很难一开始就能驾驭。所以我看着就忐忑。

但叔叔家有一辆绿色的小的自行车，我就去找堂妹玩，她比我小两岁。开始我扶着帮她学，她学累的时候，就会轮到我。那个暑假，自行车就学会了。但只会在杠下面斜着蹬。那奇葩的姿势，现在想想，也觉得十分搞笑。

一开始学会的时候，恨不得一天十二小时都在自行车上面，爱不释手。只能在平路上骑，而其他妹妹们都比我胆大，她们再高的坡都敢下去，只有我，胆小如鼠。每次要下坡的时候，都会犹豫挣扎很久，不停的给自己打气，甚至想，闭上眼，冲下去得了，还能摔成什么样。

只有加入队伍的时候，你才会热情奔跑。

毫无疑问，我开始的很多次都是摔得最惨的那个。大概就是因为胆怯，没有自信，心理素质太差，才会让结果总是完败。

回到家经常不是腿上带伤，就是胳膊擦破，爸爸白天不在家，妈妈只顾着忙干活，没有时间去在意我的小情绪和小伤疤。最好的办法，就是拿细土，涂在伤口的地方，。泥土是焦糖色的，当时很爱泥巴。涂了之后，过几天，伤口就会自动愈合。

而自己又会兴高采烈的和小伙伴玩新的游戏，有时候跳皮筋，有时候踢沙包，还有的时候，有个人站在前面，我们轮番排队从他的背上跳过去，差不多四到五级。到了最后一级的时候，长的矮的人就比较吃亏，腿短，跳的高度有限，所以常常我过不了最后一关。还有捉迷藏，还有其他几个不知道如何用词语形容的也很有趣的游戏。这几个都是冬天玩的，因为冬天冷，只要活动起来，就会热的满头大汗，我们总是能找到让自己快乐的办法，哪怕只是一个小游戏。

原来你也爱发呆，爱深邃的目光。

夏天的时候，就不会玩这些。因为太热，谁玩的话就是傻子。家的南边，有个小土坡，还有一个砖窑厂，一个当时觉得很大的坑，那时候坑里还没水。所以到了夏天，我们就会很多伙伴相约一起去那里晒太阳，捉泥鳅，一人去砖厂拿一个草垫，铺在草地上，仰头躺在上面，一边呼吸，一边欣赏美丽的天空和太阳。

也会拿了纸牌斗地主。玩累了，还会用两块砖头并排放在一起，上面搭上几根棍子。用狗尾巴草去串蚂蚱，蚂蚱是活的，从他的心脏穿过去以后，他就动弹不了了。串满之后，就会用事先准备好的火柴，把树枝点着，把蚂蚱和蛐蛐放在上面烤，熟了以后就有人吃。

我从来不吃，更多都是大姑家的一个表妹吃，她比我小三岁，从小在我们村生活，好像是因为计划生育，大姑不能带走。表妹我们关系特别好，亲如姐妹，奶奶家有任何好吃的，她总是会偷偷的带了给我。

当然除了玩，还有一个更大的任务，就是放羊。你可以晒太阳，可以吃蚂蚱，但你不能饿到羊。

家里一共三只羊，姐姐妹妹和我各有一个，老妈也算是用心良苦，怕我们暑假闲着，一人送只羊。个人负责个人的。我的那只羊，是只母羊，简直感觉就和自己差不多，倔的不行，有时候使劲打就不走，好多次都气哭，她总是拖我后退。

我既恨它，也爱它。恨他不听话，每次把它固定在一个位置吃草，他总是不吃，还力气特别大，常常挣脱绳索，害得我不停的追它，我怕它跑了找不见，回到家妈妈要生气。所以使劲追啊追的，还是会追到。但每次追到它，我都会敲它的头，告诉它，再敢不听话，以后就不管它，饿着她，他好像能领会我的意思一样，就会低下头，不在挣扎，默默的跟我走。

你知道，我不在乎你的颜色，只要你快乐。

那会好羡慕姐姐的羊还有妹妹的，他们的羊后来都生了小羊羔，姐姐生了两个，妹妹的一个，唯独我的，还是孤苦伶仃。我觉得它好可怜，没有同伴。

她们总是嘲笑我，嘲笑我的羊不听话，她们的羊都那么温顺。只有我知道，我的羊不是不听话，而是没有一个懂他的主人。所以我开始理解它，和它交流，她也慢慢的和我成为朋友，不再和我作对，我也不再敲它的头，也会温柔的抚摸它，给它孩子一般的爱。

我的羊，尽管它不那么顺从，我还是依然最爱他。

伤感的是，到了五年级的暑假，我们的羊开始陆续死去。不知道是因为得了什么疾病还是突然猝死，当时只知道死了，后来被杀了，卖了，然后被人吃了吧。那会好像什么都不懂，即使有感情，也无法悲痛。

妈妈那个暑假去了新疆拾棉花，说工资很高。爸爸一个人在家一边做生意，一边带着我们下地干活。我们从小都很听爸爸的话，和他在一起很少有争吵。他也不会说强迫你做多少活，只有能帮一点就帮一点就行。而我们都很听话，只要爸爸在，我们都会团结一心，全力以赴。爸爸也不会亏待我们，只要你干活，就会给我们买好吃的。

记得在地里干活的时候，马路上常常有吆喝卖冰棍的，爸爸都会买，一人一个，或者一人两个，他从来都不会对孩子吝啬。还有香蕉苹果，雪碧，爸爸会专门去集市上买一大袋子，放到地里面，让我们一边干活，一边吃。这些妈妈在的时候从来没有，因为妈妈太节俭了，几十年如此。而那时的我，不懂。我只会索取，只会要自己想要的，想吃的。不管爸妈有没有。能不能给。能给多少。

地里的活每个人都做。可是家里的，不堪直视，几乎成了狗窝，没人收拾，没人管，干活累了，回到家就想睡觉，夏天总是那么犯困。

后来妈妈从新疆回来了。提了一个小包，那是一个很平淡的晚上。我们都顾不得和妈妈说话，都去翻她的包，看看有没有好吃的，好玩的。结果翻了半天，倒出来，只有几包方便面。好失望。就拉着妈妈，问她怎么没有给我们带好玩的。

妈妈就开始说她去拾棉花的经历。说她第一次出城，第一次坐火车，说她在那里每天都吃的很好，有肉有菜，虽然常常夜里也去拾棉花，但她讲起的时候，还是那么开心，她赚了一千块钱。够我们一家花好久的了。遗憾的是，妈妈走的时候，羊是好好的，妈妈回来，我们的三只羊还有小羊羔，都没有存活，全都死了。妈妈只叹息了几次，也没多说。我觉得她出去一趟，回来变得更温和了。

家里又重新变得干净整洁，甚至可以用一尘不染。因为妈妈是村里出了名的爱干净，被子，衣服都要经常晒，院子也要一天两次的打扫，而我总是那么懒，妈妈总说我是懒猪，夸姐姐和妹妹，觉得她们最勤快，干活最有效率，只有我，每次拖后腿。害的每次妹妹姐姐干完活，再回去帮我。我累了就休息，不累了才干，也不管天黑不黑。

我爱我的羊，还有姐姐和妹妹的。因为它们让我的童年又多了一份快乐。

虽然它死了，可是它却永远活在了我的心里。

我希望你，低头勇敢，抬头，也不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