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珍珍结婚一个月了,既便如此每当我想起来她已婚少妇的身份,我都感觉她是一个临阵脱逃的叛徒,毕竟我们心照不宣的一起单身七八年,就差出柜然后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了,她突然说她要跟男人结婚了,单身一万年的默契说没就没,他么的,去你大爷,你个混蛋。
认识王珍珍的时候是2008年,我17岁,大一,王珍珍留着毫无辨识度的短发站在讲台上竞选生活委员,我坐在底下看着她,上下开合的嘴唇之间两颗大门牙一直露着,目测门牙的尺寸是旁边牙齿的四倍,我心想这位同学的追求和门牙的大小成反比啊,如果按照门牙的大小排列学生干部,这同学比较适合学生会会长,如此尊贵的门牙竟然在班里竞选一个卫生委员这种吃力不讨好的干部,简直是屈尊受辱。她跟我说要结婚的时候,我友善地提醒她,洞房花烛夜接吻的时候小点心,别失误把新郎咬死了。后来我并没有投王珍珍一票,竞选演讲毫不出彩,长得又不漂亮,往后的几年里,每当王珍珍提起来这件事都咬牙切齿,说同为濮阳人我竟然一点都不支持老乡,我一脸羞愧地说在这个全是河南人的班级,老乡的亲切度被稀释得荡然无存,不能怪我。在这件事上我不敢和王珍珍顶嘴,她龇牙咧嘴时牙缝里漏出的凶光跟抢劫的歹徒并无两样,我不敢造次。
2009年12月跟王珍珍开始频繁接触是因为篮球,当时学院女篮选08级队员,07级学生会长带着学姐们到篮球场选人,每个人有三次投篮机会,王珍珍姿势很丑,全部命中。学长说这个矮个适合控球,收下。我投篮3次,进球0个,学长说这个大个适合前场篮板,收下。就这样我们稀里糊涂地进了人文学院08级女篮,宿舍楼下是篮球场,每年4月是学校体育文化节,春节开学之后我们每天六点钟起床去篮球场进行体能训练,午饭后半场训练,晚上也在篮球场待着看男篮打球,学长们打累了会叫上我们一起练球,带我们跑位和防守。王珍珍在三步上篮、折返跑、S线控球训练中表现都很有优异,学得好进步快,然并卵,她就是一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姑娘,期末考试专业课成绩都在75分左右,只有体育课的跆拳道考了100。成绩出来之后,她得意洋洋的向我炫耀体育课成绩,我嗤之以鼻,专业课好几门都只是及格多点而已,一个体育课考满分有什么可骄傲的,盲目的乐观和自信。
2009年6月仔细想想,我和王珍珍友谊的升华并不是在校的时光,在学校时候我们经常吵架,维系我们关系的并不是情感,而是篮球。当时她很喜欢我们08女篮的队长,我比较喜欢中锋,我和王珍珍彼此之间并没有什么磁场吸引,至于后来她是怎么成为我最好的朋友的,我也不清楚。那时候王珍珍经常诱骗队长挑衅我和中锋,两个160的后卫站在两个170的中前锋跟前张牙舞爪,我忍无可忍的时候就煽动中锋把她俩摁到床上揍一顿,都说君子动口不动手,但跟小人言语冲突的时候,在话语上无法抢得优势的我们只好给她俩一顿胖揍,王珍珍经常记不住事,挨打没两天又上蹿下跳地寻衅滋事,我们那几间宿舍也经常发出鬼哭狼嚎的叫声。
2011年6月毕业之后王珍珍留在了濮阳,我则北上成了北漂,中锋留在了郑州,队长去了洛阳。大学时光转瞬即逝,人各有志、各奔天涯。我刚到北京的时候经常觉得很孤独,吃完晚饭遛弯的时候用公交卡给王珍珍打电话,在困难日子里的相互鼓励、彼此慰藉让我们在刚进社会的时候感觉到了温暖和力量,就这样,王珍珍渐渐地成了我最好的朋友,陪伴我度过了无数个晚归的夜,在冬天的夜里,回家的那条路显得寂寥漫长,没有尽头,我拿出手机,能想到的,就是打给王珍珍。
2012年10月也不是所有的情节都充满了开心,16年王珍珍跟我说恋爱的时候,我正赋闲在家,兴致冲冲地要见见那个让她倾心的男人,王珍珍说:不给你见了,你每见一个我的恋爱对象,没过多久我就分手。我当时的愤怒大于生气,我认为她愚蠢地把概率事件认定为宿命,而且那些男生真的不适合他,在她以为的相克的命运里,她选择了一个认识不久恋爱尚未稳定的男人。我很伤心,也对我们的友谊产生了质疑。我不是一个八卦的朋友,并没有很强烈的好奇心,我的考虑是看一眼那个她喜欢的人,是不是在我看来能给她幸福让我放心。王珍珍意识到不妥之后千方百计地想要弥补过失,我没有接受,也许万事有个度,我跨越了这个度,把我们之间的沟通互动认定是理所当然,其实并不是,任何事情的过度都是错误。
在那之后相当长的一段日子里,我不再主动联系王珍珍,也决定在她订婚之前不见她男朋友,在那条漫长的回家的路上,我经常想这件事,难道因为这个不愉快我要跟王珍珍疏离吗?我们08年认识,一起走过了彼此最好的年龄,共同拥有8年的回忆,在我工作困难的时候、在我失恋伤心的时候、在我灰心丧气的时候她一直在我身边,给予我无条件的理解和支持。我毕业之后从来没有断过联系的朋友只有这一个,她知道我所有的事情,我跟她的沟通毫不费力,不用交代前因,无需进行铺垫,是的,我不能失去这个朋友,如果因为这个事情我就远离她,那么我们的友谊太经不起考验了。
2015年10月毕业之后我们保持了每年至少见一次的频率,有时候是我回家住在她家里,有时候她来看我住在我家里。15年我们去内蒙旅行,那年我和很多人去过很多的地方,但只有那一次是最开心的。虽然王珍珍像一个智障儿童,需要我收拾行李,需要我准备食物,在服务区的时候一会要话梅,一会要冰激凌,买回来了还挑肥拣瘦,即便这样,我也很开心。如果说一个人的出行叫流浪,两个人的出游叫旅行,那么我15年的足迹,只有跟王珍珍出去的那一次,才是真正的身心愉悦的经历。
2015年10月王珍珍经常问我,你觉得我像什么,我说猴子。她追问为什么,我说你就像一个大龄多动症患者,上蹿下跳,不会消停。我俩经常翻看以前打球时候的照片,看着那段黑历史重现在眼前,王珍珍跟我说:大学没谈恋爱是正常的,我们那会又黑又丑,要是有人看上我们才是瞎了眼。我...对,就是。
2016年4月王珍珍告诉我她要结婚的时候我一点都不开心,这个意料之外的反应让我反思了很久。可能就像别人说的,自己长胖10斤的痛苦远不如朋友瘦掉5斤的伤害来的猛烈。我潜意识里我们无忧无虑的少女时代会一直延续没有尽头,她的婚讯像老师敲黑板一样再一次强调了我们到了适婚年龄的事实。而我,我没有男朋友,更没有适合结婚的对象,王珍珍脱离了单身的角色让我恐慌,世界对适婚单身男女的关心、质疑让我惶恐,王珍珍离席带走了我的勇气,我在面对现实生活和坚持自我之间变得底气不足。我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会一辈子单身,王珍珍说:你缺少的只是一个遇见和开始,不用多虑。
2016年12月去年十一我收到发小的信息,为了躲避升级的家庭矛盾和夫妻争吵,她问我能不能来北京找我,考虑到她有三个孩子,我没有直接给她回答,安抚了她的情绪。让她再冷静冷静。后来我把这件事情讲给王珍珍,我说无论你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受了委屈,只要你肯来,我都可以照顾你和你的孩子,那时候王珍珍还没有结婚。现在,我希望她永远不会因为和伴侣的争吵打给我,永远不用体验家庭纷争带来的伤心。我希望,她永远幸福,快乐无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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