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荒府邸不同东荒,终究不是帝都,清净许多。即便是冬风掠过花间狭缝的簌簌声都是清澈舒心的。
她们走在长廊里,初阳瑞雪飘入,带着腊梅零落的残香,落在勾阑上。
侍女小厮熙熙攘攘,忙着操持元日家宴。有端着屠苏酒的家丁向她们行礼,陈年酒泥的暗香浮动。冬日里,且不说饮酒,便是嗅见了酒香都要由内而外地暖一阵子,白妧却见凤九有弧度的嘴角僵若磐石。
玉楼芊廊,更添愁殇“凤九见过爷爷,奶奶,姥姥,诸位叔伯。”
白妧伴着凤九在下席落座,上席是家中一众长辈。
昔日最欢脱不过的二人各怀心事,偌大的厅堂在冬日里未免太冷清。
在北荒,凤九不是执掌五荒大权的君主,只是家中孙辈女娃娃。
“一家人团聚不易,作什么这般哀怨。”
白止果然不是活络气氛的料子,碍于族长发话,众人也只好强颜欢笑了。
满堂客,却似一庭秋霜蜜合色的宫灯高挂,红泥小火炉烧得正旺,劈啪作响,夜色深沉,雪下得盛了,殿中的母女二人心难晴。
“九儿,听娘一句劝,无论如何,你都不该瞒着妧妧。”
“可是……”凤九欲言又止,她的为难她娘看在眼里。
“娘知道你的用心,但她被蒙在鼓里,客居西海也未必就能平安喜乐。”
凤九轻轻点头,同意了。
她们再无心话家常,临别之际,谁也多说不出什么,只是贪恋还能并膝长谈的光阴。
屏风有些陈透了,泛黄的幼时常耍的竹蜻蜓还静静地插在白瓷瓶里。
环顾四周,殿内的布置与她幼时相比一般无二,可是她已无福消受,等待她的,不是两军交战你死我活,就是青丘退让哀鸿遍野,狐族再也无法在世人面前抬起头。
而她,宁可灰飞烟灭万劫不复,也绝不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可悲的是,世上英雄万万千,了无牵挂的又有几个?
她素来念血亲情分,在外奋战朝不保夕,终是可怜了她的双亲。
他们一家团聚竟如此不可追忆,昔日她在东荒政务缠身本就与家人聚少离多,再过些时日凤九上战场,生死由命,白妧远去西海,盼着鱼传尺素家书也是遥遥无期,着实苦了每夜守着门扉念着孩儿安好的父母。
漏断了也盼不到归家的身影,大概只有不散的愁云,纷纷洒洒的的雪绒,开了又落的一庭残香,落了尘的幼时风铃,伴他们度过一个又一个漫漫长夜。
小轩窗前,凤九靠在她娘亲肩膀上陪她看了一夜的雪。
她渐渐松弛下来弯起的嘴角,稍稍冲淡了案牍劳形的疲惫。
曾几何时她也像现在这样闲暇惬意,连她自己都忘了。
飞雪玉花还同往常一样,但是她自知当分外珍惜,因为这是她继位以来第一次闲下来好好陪她娘,或许也是最后一次……
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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