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备好了吗

一

唐娇穿着粉色羊绒大衣，宽宽垮垮的，没有腰带，黑色紧身裤，浅口黑色休闲皮鞋，平底的，脚踝处一小节皮肤裸露在外面，长发披肩，懒懒慵慵地在市中心广场上晃荡。尽管是冬季，跳广场舞、踢毽子、练柔力球，还有绕着广场转圈走路的，各种运动项目依然让这里热闹非凡。唐娇孤单单的，孤单得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更甭提还要时不时抵挡那三五成群，看似幸福的人们的眼，同情的、探究的眼。怕遇着熟人，她百无聊赖地逃离这热闹。

她晃荡在大街上，当又来到一个十字路口，街角那“迷人时光”的光鲜招牌吸引了她。她停下脚步，从大衣口袋里掏出出门前随手放进去的橙色钱包，打开来数了数里面红色的百元钞，一共6张，还好，喝点酒，唱唱歌还是够啦。

她犹豫着，是自己一个人进去？还是把好友雷丽叫来？当然前者会有点尴尬，选择后者，那她的失意就会被好友知道，更何况，她还是自己顶头上司，目前市公安局代理局长何飞的妻子。说实话，如果不是因为“警察”这重身份，她还真想报复一下“他”，真想找个陌生男人，鬼混一晚，给“他”戴顶大大的“绿帽子”。当然，这只是她内心的怨气，她想，即使自己不是警察，也不见得有“勇气”做那样的事。

她还是约了雷丽。她需要倾诉，不然，她真不知自己还能坚持多久不疯。

冬至已过，夜风冷冷地从脚踝处往上串，她感觉阵阵寒意，双手插在衣兜里，盯着自己的脚尖，瑟缩着，憋屈地想象着，此刻，那个她想报复的人—她的丈夫，他正在做些什么呢？真如他所说，在赶材料？抑或是在哪个女人的床上寻欢作乐呢？

唐娇不明白，自己没做对不起他的事，他为何如此对待自己？3个月来，一对身体健康的夫妻，没有过夫妻生活，甚至连身体的接触都没有，除非一方有了外遇，她想不出其他的解释。其实，她本不在乎“性”本身这个东西，只是，夫妻之间，长期不“做爱”，还会有“爱”吗？也许有不做爱依然相爱的夫妻，可是在他俩这儿，她觉得不是那么回事，种种迹象表明，他不爱她啦，甚至是嫌恶她啦。

今晚是周末，本是他俩约好的，或者勿宁说是唐娇规定的做爱的日子。下午，她特意让母亲到学校接儿子过周末，自己好跟丈夫安心享受二人世界。可晚饭时，他一句“晚上我还要赶个材料”就又把那事给“拍死掉”了。想想都觉得可笑，跟自己的丈夫做爱还要制定什么约规，更可怜的是，丈夫汪源连自己制定的一周一次的约定也不能兑现。他是能推就推，或者是千方百计想办法能躲就躲，到头来，变成一个月、二个月才一次，而这一次更甚，唐娇清楚地记得，他已经有三个月没碰自己啦。

她到底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一个活生生的女人，不是一根木头，一块石头，她觉得自己如果不感到委屈，那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女神，二是白痴。

他每天晚上都要等到她睡着了以后才上床。有几次，她故意磨蹭到很晚才睡，可不管多晚，他都会在电脑前消磨时光，直到她自己实在熬不过他，无趣地睡去，他才上床。

她看不出他的身体有什么毛病，她见过他在篮球场上、游泳池里的风采，强健！有力！可是，这个人，他对自己没一丁点兴趣！

有天晚上，唐娇在睡前有意喝了很多水，希望半夜能被尿憋醒喽，然后自己采取主动。半夜三点，她真给尿憋醒了。她打开床头灯，轻手轻脚地上了洗手间，回到床上。她注视着身旁的丈夫，看着他从见第一面就喜欢，现在依然喜欢的俊朗的脸，犹豫着，小心翼翼地将手伸向他……

就在她的手刚刚触碰到他胸膛的那一刻，他象受惊的小鹿立刻蜷缩起身体，转过身去。她愣了，傻傻地愣在那里，望着他卷曲的身子，泪水夺眶而出。她背转身，泣出声来，而他始终没有动弹。那一刻，她觉得自己作为女人太失败。

“小姐，多少钱？”她惊愕地抬头，发现雷丽站在眼前，一脸坏笑。

“哎，吓我一跳！”

两人说笑着进了“迷人时光”OK厅。

“听何飞说，案子结了，今晚请你们聚会的？”刚在小包间里坐定，雷丽就主动聊起来。

“嗯，我没参加。”

“为啥？有啥烦心事？”雷丽端起一瓶啤酒，分别往两个杯子里斟着酒。

唐娇犹犹豫豫，最后还是鼓起勇气问了句：“你们，多久一次？”

雷丽一开始没明白她说的啥玩意，等明白过来，斟酌一下才回答：“一星期二、三次吧。”实际上，比这频率高，怕唐娇受打击，她就选了这么个数。这个数字她还是受到打击：“我们二、三个月一次，你信吗？”声音有些颤抖。

“他是不是身体不太好？”雷丽思考着还是得先从最轻的情况小心地质疑，这样至少让唐娇心里好过些。

“身体没问题，我知道！他还经常打球、游泳。”

“那是外面有人啦？”

“不太像，他晚上很少出门。”嘴里这么说着，但周末的各种借口却浮现在眼前。

“现在都流行网恋，QQ上啊！”

唐娇沉默，想起他每天都在电脑前的情形。

“性取向问题？”雷丽又来了这么个大胆的质疑。

“不可能！”

“那就是你做了什么错事，让他不能原谅？”

“这怎么可能。”

雷丽上下打量着她：“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自从有了孩子以后。”

“是不是生了孩子，体型变化太大，让他嫌弃啦？”

“你看我变化很大吗？”

“还好，穿了衣服看，变化不是太大。”

“实际变化也不是太大，好吧？谁生了孩子没有点变化啊！”

“你在家是不是也像个警察，不够温柔？”

“说实话，我真还特别注意这一点。”她指指自己身上：“你看我这身打扮，像警察吗？”

雷丽摇头。

两个人一会絮絮叨叨，一会唱一阵，一会又喝一阵。看看时间不早，雷丽出主意道：“你不是搞刑侦的吗？好好调查他一下！”

唐娇笑笑，苦涩的。她知道，调查不难，只是害怕面对调查的结果，她不知道自己是否真准备好了去承受调查的结果。

听见唐娇进门的声音，汪源看了眼电脑屏幕下方的时间，11点27分。她从晚上7点出门，到现在有4个多小时，不知都呆在哪里？做了些什么？他心里虽然好奇，或者说是关心，但他不敢问。因为，他知道，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晚饭时，他以要赶材料为由，再次逃避这一周两人的亲热约定，这让她愤怒，他很清楚，他是个极不称职的丈夫，因此，一旦他把话问出口，一定会引来她的大爆炸。

他知道，自己这样对她很不人道，很自私；也明白，不可能永远这样维持下去。可是，他不知道有什么更好的办法，至少目前不知道。

告诉她真相吗？他难以想像。不说出真相吧，看着她每日在怨恨、猜测中痛苦地生活，他也倍受煎熬。更何况，他自身还经受着另一份痛苦煎熬。他只有埋头在电脑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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