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我的父亲,给我留下来的财富,够我享用一辈子的!没人会相信,因为我的父亲虽然是公务人员,却一生都是在非常清的,清水衙门工作。
一、地名
记得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我国进行第一次全国范围的地名普查。因为我的父亲有深厚的文字功底,被领导从学校抽调到县地名资料办公室工作。
那时我在上小学,听说后心里乐开了花。当时的深州市还只是一个县,县政府坐落在县城中央,有一砖木结构的二层小楼甚是显眼。每次经过那里都想爬上去看看,毕竟是物以稀为贵吗!爬上去还可以向同学们好好炫耀一下!
父亲先是和同事们到地区进行半个月的培训,回来后就骑着自行车与同事们一起下乡进村串户,走访记录。多次想和父亲一起去办公室,去爬一爬那座小楼,但一直没有机会。
记得在一个大雪纷飞的午后,是个星期天。父亲却要去上班,我非要跟着,觉得大雪封路,路滑难行,父亲肯定要去办公室暖和着。父亲把我包裹的严严实实,拉着我的手走到汽车站。我想,今天不知道又要去那里,还有汽车接送,虽说爬不成楼,坐一坐汽车也不错!车来了,一辆小驴车,车上已坐了个年轻的叔叔,出城前又接了一个上了年纪的白发老人,父亲让我喊白发老人王大大,后来才知道白发老人是地名办公室的主任。
王大大一边说这么小的娃娃都参加我们的工作,后继有人啊;一边从口袋里拿出两个桔子。
我的脚要冻僵了,王大大不停的咳着,父亲的鼻子通红,那个叔叔不停的用双手搓着耳朵,车夫不停的发着牢骚,抱怨着天和地。父亲说昨天在魏家桥听知情者说,大寺家庄有一石碑在坟地里扔着,上面有字,唯恐被人毁坏,所以要赶紧过去。
我吃着桔子坐在车上,看父亲、王大大和年轻的叔叔三个人围着石碑像得了宝贝似得,又是写,又是记,又是趴在石碑上相面似的端详,全然不顾地上的雪和泥,车夫也走过去,围着石碑转来转去,像行家似得。
1984年9月,由深县地名办公室编纂的《深县地名资料汇编》成册出书!
但那座砖木结构的二层小楼,我一次也没爬过!
二、文史
父亲虽然在地名办工作三年,因是抽调人员,还是要回到原单位的。但就在回原单位前夕,父亲被调到县政协做文史工作,让去教育局拿调令。当时父亲在西安姑姑家,那时通讯不像现在,妈妈写信给父亲,父亲接到信后,回来拿调令,已是一个多星期后的事了,教育局的人轻描淡写地说调令丢了。父亲只好自认倒霉,准备开学后继续授业解惑。
父亲在街上碰到了政协的秘书长,问怎么还不去报道,难道还要用轿子去抬。父亲不好意思的说,调令丢了。秘书长告诉政协主席,说人过不来了,调令丢了。主席说,调令丢了让组织部再补一个不就得了,人才难得!来了之后我们县的文史资料就有着落了!
父亲来政协之后,一年一本《深县文史资料选辑》。当然了,工作条件也有所改善,近道的父亲就骑自行车,远路的单位就派车,因为父亲向社会各界人士约稿,所以时常坐在办公室里改稿,把文史工作做的是有声有色。特别是抗战这一块儿,父亲把抗战时期的日伪在深县据点岗楼、公署及下属组织、民谣搜集整理,还邀请曾在深县亲历抗日战争的老革命撰写回忆录,收集的抗战亲历者书写的抗日资料。革命前辈们的亲身经历,属于回忆录性质,没有夸张、渲染,而是用朴实无华的语言,记录了抗日战争时期的故事。
另外,还有一件事要嘚瑟一下,父亲调去政协第三年,政协盖楼了,两层。我可以借口给父亲送伞,帮父亲送这拿那,经常去爬楼了!
三、书籍
父亲一生爱好不多,只喜读书,所以常买书、借书来读。父亲只借别人的书,如有人想借他的书来读,父亲则是很不情愿。推三阻四,书就是不肯轻易出手,即便借给人家,也要问人家还书的日期。
父亲喜欢新票票(人民币),那时发工资或去银行支钱,父亲总是把新钱拿出来夹到书里,当做书签,不到万不得已,是舍不得花的。父亲的这个习惯,从会看书那天起,就有。
父亲去世后,留下了好多书,我们就把书装在几个三尺柜里,后来老房子要拆迁搬家,家人们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把没用的东西扔掉、卖掉。我拉着小拉车卖了两车书后,就晕到了,把收破烂的吓坏了,赶紧给我喝红糖水。回家后,看着卖剩的书说,再也不卖了,还是留着吧,我怎么把父亲的宝贝卖了,老天爷是不是在惩罚我?
事实证明,老天爷就是在惩罚我。后来我迷上写作之后,翻看父亲留下的书,才发现书里面是夹着钱的,50年代到90年代都有,面额不等,全是新票票,崭新的、老版的人民币!
四、财富
父亲一生没发过财,也不善理家,没给我留下过多的物质财富,但却给我留下了最宝贵的精神财富——书!
陪父亲在北京看病,父亲曾问过我,想不想留在北京?想,当然想了!父亲说,有位作家,专门写老北京的胡同,稿费就足够养活一大家子人了。我听后,笑笑,不过是区域性文化而已,就只当是听了一个笑话。
身在异乡,听到说家乡话口音的人,就忍不住要问:哪里人?是不是深州的(深县已改县为市)?哪个村的?乡土热恋是人的天性!家乡的一草一木、一人一物、一砖一瓦,都是那么的熟悉和热爱,让我陶醉于乡土历史的记忆之中!
我要拿起笔,记录我们深州的方言土语。我要用我们深州的方言土语去写我们深州的民俗文化、深州的地名故事,深州的抗战,写成小说,写成剧本,就是想把我们深州的方言土语做一番发挥,深州方言属北方语系,又与京津相邻不远,只要稍加留意谁都能听懂!
哇,又有一个重大发现,父亲当年无论是做地名工作、还是文史工作,大量的手稿还在,并且有很多是父亲没有编纂进书中的。还有那些幸存下来的,没被我卖掉的那些书对我日后写作都有很大的参考和帮助。
另外还要嘚瑟一下下,我的母亲提醒我,当稿费不足以糊口时,可以用父亲夹在书中的“书签”,换点吃的,混个温饱还是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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