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轻的掩上老伴病房的门,缓缓地穿过一条狭长压抑的街道,最后在公园里的长椅上坐了下来,天阴沉沉的,一丝风也没有。
他望着眼前一群等待人们喂食的鸽子出神,四年来,老伴一直没有好转的迹象,那件大号病号服和医院消毒水的味道一直刺激着他那早已不怎么敏感的神经,女儿们工作忙,间或和女婿回来过几次,每次都带来柔软舒适的衣服和各式各样的保养品。每每这时,他心情会好许多,在他布满皱纹的嘴角裂开一抹丑陋的弧度。然而当回到70多平米熟悉又陌生的家时,当他独自一人面对空无一人的房间时,心里总感觉空空的。“大,太大了,这家太大了”他总是这样想着
“别跑那么快,小心摔着”一个中年模样的妇女望着牵着黄色气球尽兴奔跑的儿子的背影焦心地喊到。小孩从鸽子群中穿过,惊飞几只胆小的鸽子,腾空跃起的鸽子反而把小孩吓了一跳,手中的气球脱了出去,不断上升,奔向那灰扑扑的天
他从恍惚中收起思绪,起身去花店买了一束她最喜欢的康乃馨,替掉之前病房花瓶里干枯的那束。她还没有醒,胸腔起伏有致,呼吸均匀,这使他安心。在这静静的午后,他也有了些困意,索性伏在病床上打起了盹儿
“狗蛋,快去看啊 ,你妈妈因投机倒把罪被批斗了,场面老壮观啦,哈哈哈”他呆呆地立在那里,像一个雕像,在六月的黄昏,影子拖的老长。
烛光里,一个娇艳欲滴的姑娘正等着他掀开盖头,焦急兴奋的双手叠放在一起,他激动抓着盖头的一角,猛地一掀。
“老王,老张,下个星期六,来喝我家娃的满月啊,别忘了,哈哈哈”他的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
“我觉得,您得好好管管……”老师后面说的他一句也记不住了,只看见女儿委屈地嘟起小嘴和将要夺眶而出的眼泪,这使得他心有不忍。最后,他带着女儿早早地离开了教师办公室,一人一个冰棍,手拉手在夕阳的余晖里,朝家的方向缓缓前行。
“爸,这是我男朋友,我们高中就认识,以前跟你提过,嘿嘿嘿,今天带他来见见您。”他望向那个因紧张而略显局促的年轻人,年轻人带着方块眼睛,样貌称不上英俊不过干净清爽,给人一种老实本分并且坚毅的印象。“伯父,您放心我会一辈子对您女儿好的。”年轻人目光笃定地说完后与女儿目光相遇,露出辛福的笑。这也正是他希望的,他觉得可以放心的把女儿交给他。
“爸,妈现在这样了,你得多照顾照顾她,我现在工作比较忙,有时间我们会回去看你们的,你也注意身体”女儿略带哭腔地说到
“放心吧,你妈这有我在,不用你们操心,你们就专心工作,别老想着回来看我们。”他连忙安慰地说到
“ 37号病房换药”听着熟悉的声音,他清醒了过来。“又睡着了,累就回去休息吧,我没事的,那么多医生和护士照顾我呢”她一边摸着他的头,一边担心地说
他笑着摇了摇头,孩子般地说“家里我一个人睡不着,害怕” 说完 还故意装作受到惊吓。她被他逗笑了,随即剧烈地咳嗽起来,他急忙扶她躺下,她喝了几口他喂的药,一脸倦容地说“我累了,又想睡了,抱歉,你就在这等我睡着好吗?”见他点了点头,随即闭上了眼,没多会又微微睁开贪婪地望着他,望着这个世界,最后平静地睡了。他在最后的迷迷糊糊中发现她的眼角似乎有晶莹剔透的东西在闪闪发光。
他们都睡着了,安静祥和,带着辛福的睡了。
几百公里外女儿的待产室中传出了一阵婴儿清脆的啼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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