篱落疏疏月又西15打赌

篱落疏疏月又西15打赌

刘国庆的圆眼睛眯成了一条线，他的脸上堆了许多无奈。他觉得姜寒云太过天真，她难道没有听懂自己的话?她难道看不出来自己不想教她：“你这女子咋这么犟的?我都给你说咧，碳化主操作不是女人干的工种。反正我不会教你的，你自己找陈建斌说去！”他准备骑上自行车走。

“师傅，咱明天上啥班?”姜寒云的手拽住了刘国庆的衣袖。

刘国庆看着姜寒云苦笑：“你这娃咋不听话呢？你以为碳化主操作好当?我给你说，我在碳化十几年了，碳化三楼只有一个女的当过主操作。人家是技术过硬，车间专门给配了一个男的当副操作。”

“师傅，既然有女的当过主操作，你咋知道我不行？”姜寒云固执地看着刘国庆。

刘国庆愣了一下，但只是转瞬，他把这理解为年轻人一时的热血沸腾：“我看你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反正我不会教你。”他叹息了一声骑上了自行车，他没有告诉姜寒云下个班上该上什么班。陈建斌分明在整治自己，他偏不给陈建斌机会。陈建斌和自己有过节不听自己的，他可以逼着姜寒云去给陈建斌说。

姜寒云看着刘国庆远去的背影有了深深的挫败感。师傅不肯教自己。他的态度越坚决，她便越坚定。她不信自己干不了主操作。她决定去车间会议室查一下明天上什么班。

姜寒云往车间会议室走时必须经过调度室门口，偏是冤家路窄，她又遇到了乔远寒。

乔远寒正出调度室的门，他看着心事重重的姜寒云笑，这笑有几分邪恶：“你是兄弟还是姊妹?”

姜寒云看了一眼乔远寒忙避开他的目光：“乔调度，我可不敢高攀。我是招工进来的，没文化，没素质。做兄弟也是他人兄弟，做姊妹更是他人姊妹。”她说完准备上二楼。

“姜寒云。”乔远寒喊了一声：“你既然装扮成男人就该有点男人的气度。”

“可惜我不是男人。”姜寒云没有回头。

乔远寒侧过脸笑，好一个伶牙俐齿的丫头。她的文化水平应该不低：“姜寒云，你是女孩子，你要知道碳化主操作都是男人。如果有一天你真能当上碳化三楼主操作，我见了你叫师傅！”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说这句话，或者他就是想和姜寒云多说一句话。

姜寒云停下了脚步笑：“好，乔调度以后不许后悔。”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乔远寒看着九月底的风把姜寒云前额的头发掀起。他的目光就停在姜寒云的脸上。这张面孔那么熟悉，自己在哪里见过？她的眼睛里有着水纹，有着波光，她的目光明净而灵动；她唇角的忧郁像诗。

姜寒云微微地笑，她的笑像一瓣花，轻飘飘地落到人心底却溅起浪，一个猝不及防便把人卷了去：“好！”她上二楼去查自己明天上什么班。

姜寒云走到了车间主任办公室门口听到了女人的哭声：“陈主任，我不跟刘国庆在一个班上咧。我怀疑是刘国庆捣的鬼。如果是他自己的事，他能亮红灯摁停车铃不?”这是王慧丽的声音。

“这事怪谁？你自己咋上的班?你分析数据一个没作准，个个都不准，你叫我说啥呀？三楼哪个主操作愿意要你?”陈建斌明显的不耐烦。

“陈主任，你叫才来的那个娃给我当徒弟，我不干分析工咧。工资又低还……”王慧丽还没有说完。

“王慧丽，你给咱把车间主任当了。你坐我这位置！”陈建斌有些生气。

姜寒云忙走到了主任办公室旁的会议室，她明天该上四点班。她刚准备出会议室的门，陈建斌走了进来。

陈建斌看着姜寒云：“你做啥呢？得是有啥事给我说?”他的眼神里满是质疑。

“陈主任，我想知道明天上啥班。”姜寒云听出来陈建斌的话里有话。

“哦，你师傅今儿动分析架子来么?”陈建斌听了王慧丽的话也怀疑刘国庆。

“没有，我师傅一直在三楼上面。”姜寒云没有看见刘国庆动分析的开关。

“哦！”陈建斌笑着；“小姜，跟你师傅好好学！”

姜寒云走出会议室又在料场遇到了王慧丽。王慧丽的朋友在一楼包装化肥。

王慧丽追上了姜寒云。

“王师。”姜寒云和王慧丽打招呼。

“小姜，我给你说，女的就当不成主操作。抡阀门的活是男人干的。分析最轻松，你给陈主任说跟我学分析。”王慧丽拽住姜寒云的手。

“王师，我今儿才上班。主任叫我学主操作，我这会儿换工种不好吧?”姜寒云委婉地拒绝了王慧丽。幸好王慧丽刚才给陈建斌的话她都听到了，否则她会不好意思拒绝王慧丽。

姜寒云要来厂里报道的前天晚上，老太太给寒云讲了许多的话：“寒云，外面跟咱屋不一样。女娃子出门咧，多长个心眼。记着千万不要占人便宜，不要只看人在对你笑还要想人家为啥对你笑?你做不到的事情不要应承人，要学会拒绝人。你不能做到叫人人都喜欢你但要叫人能容下你，那你就要好好学本事。”

姜寒云回到住处，林依瑶还在睡觉：“姐，你啥时候上班呢？”

“我今晚上零点班。”林依瑶用普通话回答姜寒云。

姜寒云咋听有些不习惯：“姐，你才进县城两天换成中央台咧？”

“我给你说，我车间有个女的看我时翘着嘴角，斜着眼睛，一张嘴就是普通话。装腔作势戴个大耳环说自己是西安人。我也……”林依瑶越说越生气。

“姐，人家是人家咱是咱，咱没有必要羡慕别人。”姜寒云又走到了门口。

“寒云，你做啥呀？”林依瑶坐了起来。

“我明天四点班，回去看咱奶去。”姜寒云话音刚落。

林依瑶就笑了起来：“你这娃没出息很，去去去，你回去。”

姜寒云回到家时已是傍晚，林老太太坐在院子里洗衣服。

“奶，我给你洗衣服。”姜寒云跑到老太太面前。

“我娃回来咧。”老太太高兴地搂住姜寒云：“你今儿上班了?”

“上班了，奶，我今儿上的是白班。车间主任让我学主操作呢！”姜寒云把老太太扶了起来。

“主操作做啥呢?”老太太眯着眼睛。

“奶，我今儿个第一天去，还没有跟师傅学呢。”姜寒云没有告诉老太太，刘国庆不想教自己的事。她工作了就是成年人，自己的事情自己得想办法，不能让外婆再操自己的心。

第二天早上姜寒云六点多起床给老太太蒸好了馒头。她临走时又给老太太洗了头发，剪了指甲：“奶，我下午还要上班呢！你年纪大了，不要再洗衣裳蒸馍了，我过两天回来给你做。”

老太太坚持要送寒云去车站，她握着寒云的手：“我娃好好上班。记着奶的话，人的面子要自己给自己挣。人不能太奸滑但也不能被人欺负。”

“嗯！”姜寒云连声地答应着。她上了公交车，爬在窗口看着外婆的身影愈来愈远直至不见。

姜寒云提前十分钟到了会议室。陈建斌给他们又开班前会：“我给你们说，咱有的人就爱自能，爱耍小聪明，不要叫我逮住了。我要是逮住咧，就夹着铺盖卷滚蛋。刘厂长昨儿个也说咧，咱有的人躲奸耍滑。我不打勤不打懒就打那些不长眼的。”

刘国庆径直走出了会议室，他提前上三楼去接班。姜寒云跟了过去，她听着对班主操作给刘国庆介绍着各个塔的情况。

王慧丽最后一个上来慢悠悠地做完分析，她让对班的分析工下班却迟迟不填报表。胡师接了对班副操作的班后，做了氨水浓度，又看了一下各塔温度交给刘国庆看。

刘国庆拿着扳手上操作台，姜寒云跟了上去。

刘国庆瞪着姜寒云：“跟啥呢？我上厕所呀，你跟着我去男厕所吗？”他拒绝教姜寒云。这件事后来成为车间里的笑谈，都说姜寒云不停地跟着师傅转，连师傅想上厕所也跟着。

姜寒云连忙转身下了操作台，刘国庆的意思如此明确，他不要自己这个徒弟，他不想教自己操作，她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