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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中的南凹小学

记忆中的南凹小学

作者: primates | 来源:发表于2017-04-01 12:16 被阅读429次

黄堡文化研究 第238期
作者:和成有
编辑:秦陇华


当年付大金的窑洞 (左一是教室 中间是老师住) | 作者供图

南凹村本来没有学校,解放前曾经办过私塾,我的父辈凡能认识几个字的,就是在私塾读过《三字经》《百家姓》。解放后政府开展扫盲运动,我村也办过夜校,冬学(冬天农闲时上学),还有速成识字班,正规的学校一直没有。解放前上学要到陈炉镇,解放后就在罗寨村。

我记得我是1955年在罗寨上学的,当时罗寨小学分两处,一个是村上边的一座庙改建的,我上学时庙里的泥像还在,有点怕人,另一处在村下边的祠堂窑里。南凹到罗寨有五里地,早上天不明就要起来,中午带着馍,喝开水,下午放学回家。天晴还好,如遇着下雪、下雨,可就惨了,那时都是土路,又没有像样的雨具,顶多戴个草帽,柱个棍,连滚带爬。衣服淋湿了,自己又暖干。那时我最小,高年级有我的大大,哥哥,经常得到他们的照顾。

南凹小学是1956年秋季开办的,第一任老师叫赵发祥,是立地坡人,那时可能有二十来岁。当时学校的窑还没打好,后凹付大金伯新打的窑洞,人还没住进去,就临时借用上课。当时也没桌凳,用土胡基一垒,上面放块长木板,高的当书桌,低的当板凳。开始好像也没有门墙,是用芋子扎起来,糊着报纸临时挡风,到天冷时,才垒起门墙。当时一年级是新招的,二三四年级是从罗寨转回来的,全校可能有二三十人。办学条件极其简陋,老师学生除了语文,算术两本书,再就是有一个马蹄钟表和哨子。我记得,在这里上课可能只有一年。赵发祥老师也只教了一年,他给我印象最深的,就是教我们唱歌,他教的是《大家喜欢》,“担上了担儿呀,软呀软溜溜,哎呀软的哎呀闪的······。”他边唱边扭,十分好笑。学生们下课都学着样儿,长大后我才知道这是一出眉户戏的唱段,这段戏我现在依然会唱。

学校的窑洞先是在前坡打的,打了时间不长,发现有山缝,放弃,又向东挪了約一百多米,打成两孔窑洞,于1957年下半年搬到了正式学校。这时老师是付宏业,我三四年级就是在这里度过的。十一年后,我高中毕业后回乡,也在这里当了两年代课老师。在西北大学上学并留校工作的格憨堂弟(已故去),以及堂侄都蛮都是在这个窑洞接受的小学教育。开始,学校也没有桌凳,都是同学们自带桌凳,不够的,还得用长板条代替。学校采用复式教学法,这是所有农村小学采用的教学方法。一个老师,一个教室,四个年级,老师给一个年级上完课,布置作业,再给另一个年级上课,就这样教了语文,又教算术。在语文课本里,我学过《农夫和蛇》《乌鸦与狐狸》《愚公移山》等寓言故事,它教我怎样为人处世;也学了《车胤囊萤》《匡衡凿壁》《孙康映雪》等古人的故事,它使我在后来的学习中知道刻苦用功。这些故事虽然过去近六十年,但我仍然记忆犹新。我很怀念那时席地而坐,用指头在地上写字的日子,时间长了,我记得手指都磨出了茧子。那时,写大字是必修课,大字是踏着“影格”写。“影格”就是印好的正楷大字,通常是20个字一张,买一张可能二分钱,还有专门让老师写的。把“影格”放在大字本下面,一笔一划照着写,每天一张,老师看你哪个字写得好,就画个红圈。同学们就比谁的红圈多。写小字,有专门的小字本,同时还要在大字本的横行竖行填满小字。那时候,没有墨汁,用砚台研墨,经常弄的手上脸上都是墨,同学们互相看着哈哈大笑。正是因为这样的经历,至今闲暇无事时,我总喜欢提笔悬腕,在宣纸上画几笔,虽然写的也不咋的,也好像是一种心理上的享受。

南凹小学窑洞旧址(左边是教室 右边老师住宿办公) | 作者供图

那时学校有个简单的土操场,上体育课就是叫着“一二一,一二一”跑操,下来就是“遗手巾”,“猫逮老鼠”,“瞎子逮跛子”。课余时间男孩子一块玩“顶牛”,女孩子踢毽子,“抓五子”。有一天,老师买回两付“板羽球”,现在的孩子可能没听说过,球是羽毛球,但拍子不是现在的羽毛球拍,而是三合板做的,样子像乒乓球拍,但比乒乓球拍大。一到课外活动时间,老师当裁判,同学们轮着玩,输了的自动下场。不长时间,球坏了。我们就用鸡毛自己做一个,球拍坏了,回去找大人用木板做一个。在我的记忆中,这是我们小学唯一玩过的正式体育用品。

还有一次是看电影,那是七里铺电影院建成不久,学校组织我们去看电影,电影名字我已忘记了,但是那次艰难的行程使我难忘,我们带着干粮,早上出发,走上屽村翻沟到坳里,上到高家塬,过了高家塬,下走马梁,出了王益村就到了七里铺电影院。又是翻沟,又是上坡,一趟至少有二三十里。刚建成的电影院,在农村孩子看来,高大雄伟,雅典庄重。我们看电影的时间还没到,只能坐在外边的台阶上,欣赏着漂亮的建筑。几个同学要去街上玩,老师不让,怕走丢了。同学们议论,农村都是晚上看电影,白天怎么看呀,进了电影院还要对号入座,门窗一关,和晚上一样。这是我第一次在电影院看电影,也是我第一次到比黄堡还要大的地方。回来的时候,虽然我们又饥又渴,但同学们都很高兴,不停地议论这电影的细节,也赞美着新建的电影院。

赵发祥老师、付宏业老师、还有后来的付大涛老师都不是本村人,都是在村上吃派饭,每家每户轮流吃,每家一周。农村人都很朴实,自己再困难,给老师都得吃好些,吃了饭,老师按规定会留下钱和粮票。记得老师第一次上我家吃饭,我有点怕,母亲让我给老师端饭,我也不敢,老师和父亲在窑里吃,我和母亲在厨房吃,老师走了,我才回窑里去。后来,都是我给老师端饭,但始终没敢和老师一块吃过饭。

那时小学的学费每学期就是一两块钱,书费也就几毛钱,但在当时的农村,有些困难的家庭也按时交不了,尤其有几个孩子上学的家庭,只好延后交,有的甚至到一学期快完时才凑齐学费。

68年,我当代课老师时,学校已有四五十学生,两个老师,另一个老师是赵玉珍,她是我的一位嫂子。一个教室,两个老师轮换着上课。当时正是“文化大革命”时期,各项工作还没走向正轨,教学工作也是一样,连正式的课本都没有。上课背“老三篇”,“毛主席语录”,唱歌也是语录歌,歌颂毛主席、歌颂文化大革命的歌。在学校学习的大部分都是我的弟弟妹妹。那时的学校,白天给学生上课,晚上组织社员们学习毛主席著作,社论,还要进行大批判。民办教师除了工分,每月还有十多元的补助,这对于我这个贫穷的学生来说已很满足了。

七十年代建的砖窑洞学校现是民居(上图两个教室,下图老师办公室) | 作者供图

到70年代初,为了适应学校的发展,又在原上建了砖窑洞的学校,两间教室,两间教师办公室。彻底告别了土窑洞时代。到八十年代,随着国家对教育的重视,“再苦不能苦孩子,再穷不能穷教育”,各地兴起了一阵建校热,南凹新的学校也就应运而生。新的教室,窗明几亮,墙壁粉白,和光线昏暗窑洞比起来,简直是天壤之别。在我走后,学校老师一直是梁秋芳和孙菊花,据她们讲,八九十年代,是学校最兴旺的时代,从上到下都抓的特别紧,家长、学生对学习也重视了。学校学生最多时达到75人,从南凹小学走出的学生,也有多人考入大学,有的甚至进入国家煮点大学。就我所知,例如:考入北京航空航天大学的和理鹏,南昌大学信息工程硕士研究生的付莹莹,还有和建英、和东兴、和斌武、和建武、付鑫龙等都考入了一本院校。
然而,随着社会的发展,农村小学教育逐渐衰败,进入21世纪,南凹小学停办了,屽村所管辖的上屽村,吊庄,咀头,河里小学都停办了,随后屽村小学也停办了,成了幼儿园。学生都涌入了黄堡,有条件好的,进入了老区或新区。我曾彷徨过,不知道这是教育的进步还是倒退,是体现了人们对教育的重视,还是我们农村小学教育的失败,不得而知。但我记忆中的南凹小学仍使我怀念。

最后的南凹小学大门 | 图源图中右下角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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