驴肉火烧

河间有一条街，名叫长南街，长南街有一家来福客栈，客栈总是住不满，但来他家吃饭的人，可是能从清早排到傍晚。只因，他家的驴肉火烧特别好吃。

野养的小驴选取肋板部位，配以近二十种调料，先以大火烹煮，再以温火慢炖，烹煮时间越长滋味越香。煮好的驴肉色泽鲜嫩，肉香而不柴，香味绵长，酥软适口，伴着老汤汁加入酥脆的火烧里，轻轻脆脆咬一口，哇，唇齿留香，好吃得要吞掉舌头。

这家店里的驴肉火烧可谓是老字号了，但凡老字号，必定有一手绝不外传的秘方，这也是为何来来福客栈买驴肉火烧的人总是络绎不绝的原因。

可是无论再毒的舌头，也尝不出他家的驴肉火烧，到底加了哪几种香料，也尝不出为何他家的驴肉总是如此绵嫩，入口即化。因此，来福客栈的掌柜便得了个“老驴头”的诨号，说他乃河间第一。

只是最近河间不太平。怎么说？

原先占了蒙山称王的秦牙子，被新来抢山的后生一顿拳头打得屁滚尿流，凄惨惨的跑到河间来了。这一来，张口便要圈地，仗着一身蛮横，带着手下几个残兵，在长南街横行霸道。从前几日起，秦牙子就从长南街的第一家店铺开始，白吃白喝，白拿白抢。轮算起来，今日便是来福客栈了。

掌柜的知道秦牙子要来，昨日就挂上了谢客的牌子，今日店门大敞，却一绝往日门庭若市，实属难见。

秦牙子满脸横肉，一条刀疤更是从左眼划到右颌，着实一脸凶相。他看见这番排场，连道几声识相，便大摇大摆地坐到了堂中上位。饶是远在蒙山，秦牙子也听过河间驴肉火烧的大名，当即挥手让掌柜的赶紧把火烧端上来。

远远地秦牙子就闻到了驴肉火烧的香味，占山为王的这几年，虽没吃过海味，但山珍倒是吃过不少，蒙山里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什么他没吃过。可是他从来没闻过这么香的肉味。

别说他了，连喜吃驴肉火烧的常客都觉得今日的味道不一般，心里还恨恨，这老驴头居然把看家的本事拿出来伺候这些狗娘养的。

火烧还滋滋作着响，驴肉腾腾冒着热气，香味扑鼻，秦牙子顾不得烫，张嘴一口咬下，这一咬，便停不下来了。吃到最后，门外的看客一数，好家伙，竟一口气吃了二十个。掌柜的看他撑得动弹不得，便布置了几间房给秦牙子和他的手下歇息。

第二天掌柜的就把谢客的牌子撤了，继续开门做生意。有些常客就说，“昨儿的驴肉火烧闻着这么香，掌柜的怎么愣是留一手啊。”

掌柜的就笑。

又有人说，“怎么都中午了，那秦牙子还是没动静，不会是给撑死了吧？嘿，掌柜的，你不上去看看？”

掌柜的喝了一口茶，“他们昨晚就走了。”

“走了？”

“唔，听说那抢山的后生从崖上摔断了腿，秦牙子一听，便急急忙忙跑回蒙山了。”

“啐，赶紧走吧，这群祸害嘿。”

“掌柜的，”后厨的伙计撩起帘子，“昨儿夜里赶来的这批驴子太闹腾，草厩都给掀了。”

掌柜的吹了吹茶叶，“那就宰了吧。”

“得嘞。”

大堂连着后院，掀起帘子便可窥一二，有些眼尖的看见狼藉的草厩和那些驴子，忽然一愣，心里好笑道，嘿，怎么驴子也干架？一条从左眼划到右颌的刀疤跟秦牙子这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