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槐树村有棵大槐树,大槐树下经常有村里人聚集在一起拉话。来这的要么是年轻媳妇和小孩子,要么是老头老婆子,他们在这里的时候多。而那些青壮年这些年都出外打工去了,只有逢年过节或者农忙季节才回来一下偶尔在这里凑凑。
且说早些年在大槐树村有不少人家还饲养着奶牛,那时候庄稼人就是靠养奶牛挣钱来供孩子上大学,今天回想起来见看就能够数出来当年十多家出了响当当的大学生呢!
荷花妈家里也饲养着奶牛,那时候荷花妈刚刚过来,除了自己和丈夫忙乎地里边,养牛这活儿主要就是荷花爷爷干的。荷花奶奶常年有心脏病,也就不能让她做什么重活了。
荷花妈妈结婚来后的第二年夏天就有了荷花,所以,荷花爸爸不得不在家里时间多了。看到儿媳妇生了个女孩子,荷花爷爷就整天唉声叹气的,这让荷花心里真不是个滋味。你说生男生女这老天爷决定的事情,这能够自己决定吗?村子东头的狗蛋媳妇过来都六年了,一个娃也生不下,难道是她不想要娃还是咋的。荷花妈尽管自己心里这么想着,但也不会把这想法说出来,更别提对荷花爷爷说了。
荷花生下还没有半年,家里就有喜了。不过,这回可不是荷花妈妈,而是荷花爷爷养的奶牛。那一天,荷花妈妈见到荷花爷爷就像打了兴奋剂一样一会儿从家里出去,一会儿从大门口进来,丈夫平时还粘着她,这天也有些不一样了。荷花妈妈这才猛然明白,荷花爷爷养的奶牛要生牛犊子了。
前面说过,饲养奶牛不用说是靠母牛产奶卖钱,自然,养牛的人家都希望能产个母牛犊子了,以便喂养大了继续让它再挤牛奶卖钱。看着牛犊在院子里的一堆麦草上被母牛生下来,荷花这回是自己主动打水端到一边来拿上毛巾香皂让帮忙的村里乡亲洗手,要知道平时自己只是把自己的小家照顾好。
晚上,丈夫和自己挤在一起。看着给荷花喂了奶,荷花妈妈忍不住说话了:他大(陕西不少地方,妻子喊丈夫时的叫法),你说母牛生了母牛犊你大咋就那么高兴,女人生个女娃咋就不高兴呢?
荷花爸爸愣了一下,然后不由自主地摸摸他自个的后脖子,似乎没有答案,却反过来文荷花妈妈:那你说呢?
“病都在你大身上害着你最清楚。”
“咱大!”荷花爸爸给纠正着,这不知都说过一万遍都有,可荷花妈妈就是改不过来。按说本该高兴的事情,被荷花妈妈这么一问,荷花爸爸心里也似乎被什么堵着而不爽。
冬去春来,转眼间荷花就长成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这一年荷花考上了省里的一所大学,而学费在庄稼人眼里,简直就是要命的数目。荷花妈妈知道荷花爷爷这些年来靠卖牛奶也积攒了不少钱,可自己平时对养奶牛根本不顾不管,这时要问荷花爷爷要下一笔钱来,她自己也觉得不妥。可丈夫许多时候还是听他大的,荷花开学报名的时间见看就到了,这事情怎么能够再拖呢?
荷花爷爷这些年手头上也确实积攒了一笔钱,老伴虽说有病,可还好,不是一弄就住院那种,所以要说也没花费多少。家里的柴米油盐绝大部分都是他自己掏的。他也想让儿子考上大学娶个城里姑娘,可惜儿子就是不争气,书没读好还又跌倒自己的老本行了。现在,早给把媳妇给娶了,他们过他们的小日子去,挣多花多,挣少就花少,这么做就是想让儿子能出去锻炼锻炼,可不争气的儿子就是粘着媳妇儿,这让他心里也很是不爽。为这,自己背地里也说过不少次,可儿子答应得干干脆脆,之后就是没有转变,弄得他自个儿说着说着也都不说了。而儿媳呢,打生了个丫头之后,自己心里更是闷闷不乐。而能够让自己高兴的就是一心侍候好自己的奶牛。唉,自己这把老骨头,哪一天干不动了就算把欠儿子他们的就还清了。就在在荷花妈生了个孙子后,他自己心里这才渐渐舒展开来,而自己算了算,等到孙子能够结婚的的时候,自己就八十五的样子,可在农村能够到这么大的岁数的确实不多。所以说,自己是很可能看不到那一天了。
尽管如此,已经养成习惯的荷花爷爷,还是继续养着牛,从一头到两头,再发展到三头,一直到前年的八头牛。只是现在真的体力不支了,就只留下两头来饲养,多余的一个也不会饲养的。
回到荷花妈妈这里,荷花妈妈是外地人,娘家自己都很少回,这些年就经管了俩娃。丈夫没有跟他大那样有个的好身体,却跟了他妈,身体薄,所以干不了重体力活。有时让给他大说个什么丈夫就像被吓伤过,反正挺怕他先人。为此自己有时候就说:你不是个男人。丈夫总是瞪她一眼,然后嘻嘻一笑了之。十八年来,荷花觉得手头上要说有多么宽裕也不是;要说不怎么紧张又不尽然。反正,居于槐树村那种中等人家的水平。她还听村里人讲,荷花爷爷养牛手上也有十头八万的,可丈夫曾经说过,合适的时间还要给俩老人打棺材呢,这可不是个小数目,何况这些年物价就跟溢出锅的稀粥一样,唉,没办法!
晚饭过后,荷花妈妈在炕上就思量好了,和丈夫说一下荷花上学的事情。这一回,就是跪下,也要向阿公跪下这笔学费来......
时辰不大,她给丈夫如此这般叮咛了一番,看着把娃安顿好,夫妻俩就来到了荷花爷爷的房子。刚一进门,荷花妈妈就“扑通”一声跪下了,“大——”。荷花爸爸也随着跪下,身体稍微靠后一些。
荷花爷爷一开始还愣住了,稍过了两三秒他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还不等儿媳妇开口,他就发话了:荷花她妈哎,你有啥说啥就是了,跪着说话大可不答应。话语间透漏出不容拒绝的语气,荷花无奈的站了起来:“大,妈,这些年儿媳对您老人家不好,你就多原谅儿媳不懂事吧,这个家这么多年来没让你少操心,儿媳也没有照顾过您老人家几次,这都是儿媳我的错。这回荷花考了学,一下子要那么多学费,我和荷花他大都拿不出来。大,儿媳求求您,这回能够帮一下荷花,好吗?”
荷花婆婆一直没有吭声,荷花爷爷一听儿媳这话,心里已经软了下来,从炕上下来,坐在炕沿上,一边吧嗒着烟一边说:“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大都知道,也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了,只要你和你男人过好,大就不说啥了,就是我要这么个儿子不太争气,念书书没念下,干活又没多少力气,我这大岁数还能熬几天,不想跟你们搅勺把子,就是想让你(朝着荷花爸爸)能学个啥手艺,可你就是......”
荷花爸爸一听,二次跪了下来,这回,他痛哭流涕起来,这也让荷花妈都没有想到。至于荷花爸说了什么,自己知道,这些年自己也是娇惯着丈夫,似乎荷花爷爷还是个小伙子,再往后,荷花爷爷他......而到那时候,自己和孩子爸爸那还指望谁呢?
第二天清早,荷花妈妈早早起来,第一次走向了荷花爷爷和荷花婆婆的小厨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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