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二零年九月二十二日
在这座城市生活的第七天,在这座城市重新开始生活的第七天,感觉还算不错,陌生感和熟悉感都比较平均,我应该是正处在一个平衡的位置;在回到这里之后,遇到的一切都和以前没什么区别,只是少了很多我爱吃的食物,多了一些冷冰冰的隔离护栏,去到哪里都和体温绿码过不去,那些从前可以随意进出的场所,也都限定了时间,或者彻底关闭。
来到这座城市之后,一直都不太能找到曾经的那份归属感,好像所有的所有都和我们人类一样,戴上了一层防护口罩;周末的时候起了个大早,不为别的,只是想去找回一点点的归属感——煎饼;这是个到处都可以找到的食物,但唯独那个小铺子让我吃到了不一样的味道,每次去的时候,老师傅也都会热情的和你聊着一些家常,有些人会不耐烦的和老师傅唠个不停,老师傅也是越唠越起劲,有些人则不会搭理老师傅,老师傅也不会感到尴尬,依旧自顾自的说着他的那些沉淀和感受,在这个铺子你买到的不只是煎饼,还有老师傅的人生阅历,那个时候我还和老师傅开玩笑说:您这个铺子不如就改名叫“人生回忆铺子”吧,您看啊,在您这儿买一份煎饼,还能顺带听一段哲学人生,您呐,都可以去开讲座了!
老师傅听完后一点都没有谦虚,笑着说:哈哈,小伙子,要是有人请我去给他们讲那些,我立马就去说他个几天几夜的,到时候啊,就怕他们听的受不了啊,哈哈~想到这儿的时候,那份丢失的归属感似乎回来了一些,想到马上就能吃到老师做的煎饼,我不禁加快了自己的脚步,对于此刻的我来说,那份煎饼,就是我的救命稻草,而老师傅,或许就是我的精神支柱。
绕过几个路口之后,我没有看到那个冒着热气的铺子,也没有听到人来人往的喧闹声,中间那条原本“人满为患”的机动车道,现在真的变成了机动车道,两旁的铺子大多也都拉下了没有温度的卷闸门,曾经在这里处处可以感受到的的烟火气,现在都变成了汽车经过的汽油味和尘土的味道;市场门口坐着一位看守的大爷,大爷戴着一个早已变色的口罩,白色的耳带线都已泛黄,在大爷的眼里我看不到任何情绪,他只是按部就班的登记着出入信息,拿着那个唯一会发出声响的体温测试仪,和每个人进行着同样的对话和同样的动作。
看着大爷的每一次起身我能感受到,这份工作,现在对于他来说就只是工作而已,或许都变成了一份煎熬,我知道这样说可能会有些不妥,但对于中老年人来说,最受不了的就是寂寞,就是空落落的家,就是没有人说话的日子,疫情改变了很多看得到的东西,也改变了很多看不到的东西;曾经的这里,来往的人络绎不绝,大爷的每一次招呼都打的底气十足,脸上一直也都挂着平和的笑容,不管谁家铺子有个什么忙,大爷也都会赶去帮着看一下,似乎是这份繁忙让大爷又变得年轻了起来,看着现在坐在那里的大爷,我的眼睛变得酸酸的。
我走近后,大爷对我照常进行体温检测和信息登记,大爷应该是没认出我来,不过也是,刚戴口罩的时候,别说大爷了,自己爸妈或许都认不出来,跟大爷示意了谢谢之后,我就进去了,我找到了那个老师傅的煎饼铺子,门是关着的,但和其他铺子不同的是,门头上的字还在,看到那几个字我的心里又产生了些许的希望,或许只是今天老师傅没有出摊,改天来就好了,为了再确认一下,我跑去问了一下还开着门的几家铺子,得到的回应大多也都一样,从他们来的时候就没有看到过老师傅的铺子开门,还说老师傅年龄大了,能不能禁受住这大半年的折腾都不一定呢。
看着老师傅的铺子,看着门头上的那几个字,过年回家前我在这儿买了最后一份煎饼,老师傅还笑着和我说了过年好;我长长的呼了一口气,人生无常,世间百态,不管这个世界发生什么都似乎是理所应当的,这个世界可以无所顾忌的去做一切,这个世界在做任何事情的时候可以不参夹丝毫情感,可我们不行,上天给人类的设定里就偏偏有情感这项,我们在有些时候也想做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可拥有这个功能的人类,又怎么可能把所有的一切都当作理所应当呢?
看着这条荒芜的街道,我感觉好像永远都走不出去,路没有很长,但却怎么都看不到尽头,大爷守候的,似乎是一个再也回不去的地方,我身旁大门紧闭的煎饼铺子,依稀还能听到老师傅唠叨的声音,只是转身再看的时候,一切都只是虚影;出去的时候,大爷再次对我进行了体温检测,我对大爷再次表示了谢谢,大爷依然没有认出我来,走远后,我回身看向那条街道,落寞?惋惜?心中有很多种感觉,但都不是上面说到的那些,更多的应该是平淡的接受吧,也许这件事情结束的有些突然,可这就是这条街道的结局,这就是那位大爷的结局,这就是那位老师傅的结局,这就是现实的结局,这些也许都不是最终的结局,但每个故事都不可能一口气讲完,它总有停顿的时候,总有换下一段落的时候,或许这就是这一段落的结局吧。
天空也很合时宜的变了颜色,灰色的天空,带着凉风,吹向那条被黑色笼罩的街道,大爷缩着衣袖,靠在椅子上,来往的人匆匆走过,恍惚间还能看到这里的曾经,四处嘈杂的叫卖声,此起披伏的讨价声,孩子的玩闹声,大叔们落棋时的啪啪声,还有老师傅那充满人生阅历的唠叨声,这些都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的一样,那些紧闭的卷闸门,把这一切都关了起来,大爷,就成了这份回忆中最后的看守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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