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恶臭袭来。吴明再也忍受不了。
粪桶里传来“吧嗒”“吧嗒”的水滴声，小的只能吴明自己听见。
“你就这点儿骨气？”
曹真声音冰冷，好似大雪后寒冬的清晨。
“你没有经受过，就不配评价！”吴明伸出干涸的舌头，狠狠地在桶壁上舔了一下。
“你不知，又怎配放言？”曹真的声音没有丝毫波澜，却叫人想到汹涌的暗流。
吴明一愣，史书外的曹真什么样，他真的丝毫不知。
“对不起。”吴明知道自己亵渎了心中的神明。
“人只能对不起自己。”曹真并没有接受吴明道歉的意思，也不像拒绝。
吴明忽然闻不到那股恶臭了，他的思绪翻飞，已全然不知道自己在哪儿了。
一股火辣辣的感觉忽然从背上传来，吴明“嗞”了一口凉气，不得不继续对待奴隶主的谩骂。
“快给老子舔！楞什么？”
奴隶主总觉得不解气，蘸水的牛皮鞭“啪”“啪”地彰显着他的权威。
吴明把涌出的泪憋了回去，一下一下的舔着粪桶壁。
台前的看客实在受不了此种行状的勤勉，捂着嘴往人群外挤，却被趋鹜一般的人流又撵了回来。好容易冲出几个去，干呕了几下，又像绿头鸭一样伸长了脖子看回到了台上。
这几日奴隶市的繁华更甚往常百倍，薛城人捉弄的灵光也得以开发。
满城之中，只有一处散发着些许阴霾。
“给老子死进去！你个废物！”
奴隶主拎着项圈，轻轻一甩，将瘦狗一般的吴明扔进了满是泥巴的牲口圈里。
“哟！阚二爷，怎么生这么大气？”一旁侍应的小二等到吴明爬得远了，才凑到阚二身边：“这几日，您可是薛城最风光的人了！”
“风光个屁！”阚二拽过小二手里的酒葫芦，咕嘟嘟地撒气儿。
“这么一个货，花了老子一千个狩币，才卖了不到两千狩币的钱！”
阚二言辞懊恼，倒像是做了赔本的买卖。
刘小二定了定脸上的跳肉，这才说道：“二爷，您赚了这么些个，都够买八个小的了，还有什么不开心的？”
阚二一屁股坐在酒楼的长凳上，拿过桌上的酒壶又狠狠地嘬了一口，这才骂骂咧咧地说道：
“你小子懂得个屁！这做奴隶买卖可不是开酒楼！那讲究的是三番利！”
阚二生怕刘小二不明白这三番利是什么意思，伸出两根黢黑的手指，来回翻了两遍。
“这一个奴隶，就要赚回来四个奴隶的本钱。老子买这个废物花了一千个狩币，这小子就该给老子赚回来四千个来，连着他的本钱，那就是五千个狩币啊！这才多少？”
阚二越说越气恼，抢过小二擦的白净的酒壶，又咕嘟嘟灌了两口。
薛城的规矩，桌上酒不付账。阚二自不会为了几口猫尿付账。
刘小二等阚二喝得尽了，这才拿起酒壶，边擦边往伙房走去。
“呸！什么东西！卖了几个臭钱，真以为自己了不起。”刘小二到了伙房，先唠叨了一句。
“可说呢？”伙房的大厨一面颠勺一面应和：“奴隶买卖是三番利，可他一个小贩子，一年也赚不下百十个钱。这几天，捡了这样大的便宜，还卖起乖来了。”
“这个啊，就叫小人得志！”刘小二一面说，一面将炒好的上等菜摆上托盘，恭恭敬敬地端到了阚二跟前。
阚二自不知他们在伙房说了什么，“呼噜”“呼噜”地只管往嘴里填饭。
刘小二撇下阚二，拎着一大桶泔水到了后院，“哗”的一下倒进了食槽。
本已睡觉的猪猡们听见这个声音，都蓦地惊醒，疯也似的冲到槽前，“呼噜噜”“呼噜噜”地争抢起来。
“唉！”刘小二站的远了些，看着猪群中的那个瘦黑的影子，叹了一口气。
“你说，你曾经也是人上人，怎么就落到了这步田地？”刘小二惋惜道，嘴角上却带着笑。
他的手垂在身前，颇有兴致的看着吴明，这是刘小二一天中最高兴的时候，虽然没有捧腹大笑，却总是心满意足。
“小二！你死哪儿去了！”酒楼里传来阚二暴躁的声响。
“妈的，还得伺候这头猪！”刘小二赶紧往回跑，还忘不了悄声地嘟囔。
吴明还在和那群大黑猪们争抢着食物。
肥猪们硕大的身躯撞在吴明的身上，却丝毫不能将吴明挤出队列。
肥猪们暴躁起来，发出一阵哼哼声，力气也越用越大，吴明却还是牢牢地扒着食槽，越来越快的吞食着这仅有的食物。
“好！很好！”黑夜中，传来曹真的鼓励。
吴明没有时间去感谢这位老师的鼓励，依旧在用尽全力的争夺着：
他并没有什么大动作，不过轻扭腰、微挪步，就将山岳一般的撞击力避开了大半。
一餐下来，大黑猪们只吃了个半饱，食槽里的大半食物倒都让吴明给吃了。
吴明兀自靠着墙休息，却不想一头硕大的公猪冲着他“呼”地一下冲了过来。
吴明大吃一惊，也顾不得酸痛，一咕噜滚到旁边去了。
黑猪一头撞在猪圈的后墙上，一圈飞石立刻跳起，打得猪群嗷嗷直叫，要不是猪圈结实，此刻怕是已经塌了。
吴明躺在黑猪的旁边，“呵哧”“呵哧”地只喘粗气。
黑猪皮糙力大，刚刚只顾抢吃食，还顾不上发力，现在挨了饿，气力倍增，一心只要拿吴明这个异类出气，恶狠狠地瞪了吴明一眼，一扭头，巨大的獠牙直直地拱了过来。
吴明和群猪争食，本就是勉力为之，一餐下来，仅剩的那点力气也全被耗干了，哪有力气和那猪霸争锋？
但性命攸关，吴明也只能全力施为，左手扒着地面，右手用力一撑，腰上发力，整个人又滚到了黑猪的前蹄底下。
黑猪见吴明竟敢如此挑衅，长哼一声，往后猛退了两步，照着吴明又是一嘴。
吴明知道黑猪力身子太重，前蹄不能抬起，算是个弱点，又滚到黑猪跟前，一把搂住了黑猪的前蹄。
黑猪恼羞成怒，不再费劲儿地拱吴明，张开大嘴，一口咬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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