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老了

老人无声的啜泣是对这个世界无言的反抗。

当你老了

头发花白

有人

她拄着拐杖

追随在你身后

亲切地喊着

姐，姐

谈到年迈后的自己

我们大多数人都会说

儿孙满堂，个个幸福

自己头发花白

走路可能很慢

但会和老伴相互搀扶

坐在墙根晒太阳

一起述说

两个人经历过的

风风雨雨

然后在阳光下开怀大笑

这是一种老了的生活状态

但你可曾想过

老了后

陪你晒太阳的是

你的姐姐或妹妹

那个时候

你的身边围着

一大群儿孙

他们个个孝敬你

他们亲切的喊着你

妈妈、奶奶、太奶奶……

他们给你买新衣服、好吃的

你笑的合不拢嘴

你的心里却还思念着

远方的故乡

那里有你年迈的姐姐和妹妹

                                  ❤

我见过最温暖的画面，大概就是外婆追随在姨婆的后面亲切的喊着姐、姐。

前几天，带外婆回了趟大概十年都没有回过的故乡。

外婆是安徽亳州人，小时候家里是地主，不巧的是刚好遇上了“打倒地主”，家里的东西都被没收，外婆的父亲被逮进监狱折磨死了。

家里遭遇变故之前，外婆一直在上学，那时候，女孩子基本都不上学的。

外婆有两个姐姐、一个妹妹、一个哥哥，不过哥哥是过继的别人家的，家里遭遇变故之后，紧接着全国闹饥荒，外婆的哥哥就把外婆带到了陕西，一方面是工作原因，一方面是缓解饥荒。

外婆的大姐是被饿死了，被人发现时手里还拿着一块饼，自己舍不得吃，准备拿回去给自己母亲吃。

饥荒有所缓解时，外婆的哥哥回了安徽，却没把外婆带回家。当时通讯设施并不完备，直到外婆与外公婚后回娘家时，外婆的家人才知道外婆与外公结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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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回娘家时，教育体制恢复了正常，也可以继续上学了。外婆与外公的一个孩子夭折了，外婆也没有了牵挂，家人都劝别回陕西了，留下来继续上学，外婆果断拒绝。

我猜测年轻时的外婆可能也敢爱敢恨，为了外公离开了家乡，放弃了读书。从此开始了相夫教子的生活。

那时候生活条件艰苦，连温饱问题都难解决，外婆却坚持供四个孩子读书，小舅大学毕业，我妈和大舅高中毕业，二舅初中（自己不念了）。

外婆家的经济来源都靠养家禽，采药，农忙时节替别人家割麦子，带着几个孩子捡麦穗，听我妈说他们家每年捡的麦穗要比自家的收成还要好。

尽管外婆很努力的工作，但还是不能满足四个孩子的衣、食、住、行与教育的需要，家里负债累累。

那时候，回娘家几十块钱的车票钱都没有，所以很少回娘家，在我妈的记忆中，她去她外婆家是在她六岁的时候，至今再也没去过，而外婆回娘家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

年轻时金钱是外婆回娘家的障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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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年前外公去世后，外婆回了一次娘家。接下来，就是七年后的这次。自打外公去世后，一下子感觉到外婆老了，年轻时干过太多的活，老了时疾病缠身。

儿女都有自己的家庭、事业，这几年外婆一直是一个人生活，但儿女们也都尽心尽力地为她提供了一切好的。比起村里那些老太太，外婆幸福多了。

儿女的孝顺，并不能填补内心的空虚。她多次哭着说自己在梦中梦见了自己姐妹几人，回趟娘家是她近几年的一个心愿。但碍于她的身体状况以及其他原因，一直没有实现这个心愿。

年迈时身体状况却成了她是否回娘家要考虑的一个问题。

这次出发的前一天她还觉得是在骗她，她很想念她的姐姐、妹妹以及故乡，但人老之后要做什么事都很难，她以为再没机会见她的姐妹。

坐上动车的那一刻，她的笑明朗起来。望着窗外，一边感叹着现在的变化有多大，一边回忆着自己年轻时回娘家的情景，由于贫穷自己怎么样背着干粮带着四个孩子逃票的。怀念的不仅仅是过去的某个场景，更是年轻时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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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为见面后，三人会拥抱在一起痛哭一场，但没有。三人坐在床边拍了一张照片，大姨婆头发花白好在身体还健康，小姨婆得了癌症，做了手术，骨瘦如柴，外婆需要借助拐杖前行。

本是想让外婆在娘家呆个十天半月的，但那边发生了太多的变故，大姨婆年近八十岁还要照顾两人，而小姨婆身体是日渐消瘦。

我问她你想留下来多住些时日吗？她说自己内心上上下下也不知道，她想和自己的姐姐、妹妹再多呆些时日，但自己的身体状况不佳，会给姐姐添麻烦，生活和其他方面也有诸多不便。

她选择了与我和表哥一块回家。离别时，表哥提议给所有人照一张照片。算是离别仪式吧，年近八十的大姨婆眼里满含泪水，那种无声的哭泣那么揪心，后来舅舅说以后可能再也不能见面了，好好抱一起哭一场吧，老人和年轻人不一样，她们数着日子过活，也都知道这可能是她们的最后一次见面。明明曾经是最亲近的人，现在连见一面都不容易。

                                  ❤

回家的前一日晚外婆和小姨婆去住了，两人都哭的稀里哗啦，哭声里满满是绝望，这次真的会是永别。老人的哭泣是一种对于生活无言的反抗。小姨婆的病情日渐恶化，但又无能无力，只能靠着儿女的照顾勉勉强强维持生命。而这次和姐姐见面也是最后一次见面了。

外婆说她要好好的活着，等过两年高铁修到亳州了，再回娘家。这也不过是她一个美好的愿望罢了。

纵使两年后外婆还有机会回娘家可有些人永远也见不到了。

那日离别泪水浸湿了后辈们的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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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落归根，人老了还是忘不了故乡与乡音。在陕西呆的五六十年里，外婆的乡音并未改变。

几十年如一日，生养她的亳州是她心中的期待。几十年里，寥寥无几的几次见面都珍藏在她的回忆中。

我和表妹聊起外婆和大姨婆，我的心里就像有个结，打不开但是很难受。表妹说，她想到了她老的时候……

其实，我觉得在这个世间最可怜的是老人，他们感情上的空洞无法弥补。

从安徽亳州到陕西咸阳对于年轻人来说一点也不远，甚至可以早上出发，晚上回来。对老人而言900公里的路途遥遥无际。

老人们不像年轻人一样能说走就走，她们有太多的牵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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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突然深刻的体会到了不要远嫁这句话的意思。为了爱情奔赴远方也没什么不好，而且现在高科技很发达，你想家时可以最快的速度赶回。

但随着年龄的增长，那种故乡情越来越深，故乡不再是你想回就能回的地方。你得考虑你的身体状况，家庭状况等等。

人们常说老小孩，人老了真的像个孩子一样，需要照顾、陪伴，也需要耐心。外婆腿脚不便，但在这次路途中她像个小孩一样好奇心极大。

坐在车上望望这里望望那里，然后问你这问你那。像小孩子一样比划着，嘴里念叨着上北下南左西右东。

我也不知道这会不会成为她们最后一次见面，虽然在亳州只停留了短短四天，但也算了解了外婆一个心愿。

在这个世界上记挂外婆、外婆记挂的除了满堂儿孙，还有远方的姐姐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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