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杏林中的三个鸟巢

单位有两处，其中之一在郊区。从南门入，右手侧是小河浜和一片依河营建的草地，左手侧是一片银杏林。银杏林为长方形布局，共17行，每行9棵，前后左右各有2、3米的株距和行距。

移植而来的银杏树还不够高大，高约20米，海碗口般粗细，笔挺的树干上并非枝繁叶茂，所以，偌大的银杏林看上去比较通透。时下已是深秋，树叶已经泛黄，离通体金黄尚有时日。

较早就注意到了紧靠进入单位第三行一棵银杏树上构筑的硕大鸟巢，不了解的是在离主干道较远躲在银杏林深处的另一棵银杏树上竟然有上下分立的两个鸟巢。前不久注意到了，多少有点喜出望外。

我是喜欢鸟巢的，那是因为我打小就喜欢看草木繁盛，喜欢听百鸟鸣唱，因为这代表了大自然的勃勃生机，意味着人与众生共同营造的美丽图景。草木繁盛，方能吸引莺歌燕舞。人有舍，蚁有穴，猪有圈，鸟也有巢。筑巢引凤，方能百鸟朝凤。

在小时候，就喜欢无限延展的树木，见不得树木被砍伐。我家屋前屋后乃至自留地里种过杨树、柳树、椿树、水杉、槐树、楝树等，在我十多岁后每年在入冬之前都会爬上高高的木梯用一根木棍再绑上镰刀去为这些树修枝剪叶。有一天，放学回家，见台基上一溜5、6棵树不翼而飞，我知道是父母为了赚一点活钱把它们锯了，我没有追问，但内心却难过了好几天。等到第二年的春天，我一个人没有经任何人的商量就栽种了6棵约2米的杨树。许多年后，我已经离开老家到了上海，有一年回去，又发现这些树不复存在了。

大多数的树木是用于作房梁、房柱，也用来制作桌椅板凳、橱柜衣柜、大门小门、鸡笼等。我就想到种几棵桃树，最后成活的有2棵，一棵在自留地，母亲嫌它长大后可能遮蔽阳光影响蔬菜的生长就拔除了，另一棵我移植于门前的池塘边，这棵树长势喜人，眼看就要开花结果了，没想到哥哥挨了父母的训斥拿我种的这棵树撒气，把它砍了。我没有怼他，也没有干架，缄口不语，但心疼了好一阵子。

在我们大队的后面，是一条川流而过的东荆河，大堤两侧种满了树，外侧是一排山杉，内侧是杨树和水杉。恰好东荆河在我们生产队后面拐了一个弯，在内侧形成了一个沙洲，那里树木比较集中。林子大了，什么鸟都会有。于是，就形成了一个又一个的鸟巢。

鸟类用干草、枯树枝、树叶、羽毛、植物纤维、杂草，加上泥土，配合唾液将这些黏连在一起，或编织在一起搭建而形成巢，用来栖息和哺育幼鸟。鸟巢是鸟类在繁殖期间所建造的用于藏卵和雏鸟的结构，可使产下的蛋聚集于一起，形成堆垒状，促进一次性孵化更多的雏鸟，也可以保温、遮风以保护自己和雏鸟，还可以最大限度减少或避免雏鸟、卵等遭受天敌的伤害。

有道是：良禽择木而栖。一般来说，鸟会选择有一定高度、枝丫比较明显的树木筑巢，而且一般是选择在树木的高处或顶端，这样就可以避免其他物种的攻击，也包括避免人类把它们的老巢端了，而且还可以更方便地识别、更自由地进出。

小时候我家左手边住的是我们家族这一辈年龄最长的堂兄，他家门口就有一棵冠盖云集的落叶乔木，一个成年男子双手合抱还有比较大的空隙，树上就有鸟巢，离地面足有20米开外。在春天绽出新绿之后到入秋落叶之前，远看是看不见鸟巢的。既有树叶遮风挡雨，还比较隐蔽，自然是高枕无忧。到了冬天，树叶儿散落，鸟巢原形毕露，它的主人喜鹊偶尔也会立于枝头叫唤，我们小朋友想用弹弓把它击落，大人说这是喜鹊，打下来不吉利。

在我们江汉平原各种鸟儿都有，比较常见的是麻雀、阳雀、喜鹊、雅雀、燕子、布谷鸟、黄鹂鸟。根据我的观察，往往是体型大的以树为巢，而体型比较小的则不然。据说秃鹰这种巨型鸟筑巢往往直径2米多，但在我们江汉平原基本上是体型偏小的鸟儿，有些甚至是迷你型的。

比如燕子筑巢，曾经还引起了我的嫉妒心。我家右手边是我的两个堂伯家，其中靠近水坝的一个堂伯家就有燕子筑巢。看到羽毛漂亮、体态轻盈的小燕子时不时从伯父家穿堂进出，后来还看到在高高的房梁上筑成了如半月型的鸟巢，并且还拖儿带女，那些嗷嗷待哺的雏燕叽叽喳喳叫个不停。我那时候还小，或许受了大人的影响，还有点小迷信，以为喜鹊叫是好事即将临门，乌鸦叫就是坏事的预兆，而小燕子落户谁家就意味着兴旺发达，于是就有点玻璃心了。后来我才明白，之所以小燕子在这个堂伯家落户，我看主要是这个伯父家靠近水坝，门口除了竹林并无其他大树遮挡，便于小燕子外出衔泥和抓捕小虫子。

黄鹂鸟身形也比较娇小，叫声婉转；布谷鸟亦然，声音清脆而稍带悲凉。它们筑巢不像那些体型相对庞大的鸟需要有许多的枯树枝和杂草，也不需要筑出一个巨大的鸟窝，甚至不一定是营建在树上，或许青竹或芦苇的几根枝条就可以成为筑巢处，当然一般是选择人迹罕至的场域。

我们江汉平原还有的鸟是在水上筑巢，比如秧鸡是我们经常看到的，它们常弯折水面上的芦苇、蒲草等编织成盘状浮巢。

至于数量最多的小麻雀，本质上它们不会筑巢，只能是在我们小时候许多人家的茅草房的房檐下或者人们堆起来的草垛上随便扑腾几下就形成了一个窝。那时认为麻雀是“四害”之一，主要是认为它们在与人类争食，所以主张“除”之而后快。到了冬天，农忙都结束了，地里的粮食都收获储藏了，麻雀就成为了小可怜，特别是到了冰天雪地的时候，它们更是无处觅食，只能龟缩在窝里。到了晚上，就有人把它们掏走了。

从这个意义看，鸟巢的安全性就成为一个问题。因此，一些鸟儿就把巢筑在高大乔木的顶部，或其他隐蔽处，以免陆上生物的侵害，或把巢建得更深一些，甚至还加以伪装，以免雏鸟和鸟蛋掉落或被其他鸟的骚扰。这也许就是出于所有动物的一种共通本能——避险与求生！

从人类的眼光看，鸟巢或许不值一提。但是，它们仅仅凭借嘴从外面不辞辛劳一次次衔回各种简陋的建筑材料，并按照自己的构思通过一道道工序去营建成一个安乐窝。在这个意义上，它们何尝不是无师自通的建筑师呢？银杏林中的三个鸟巢如此，其他在高枝、树洞、峭壁、房梁等构筑的鸟巢又何尝不是如此？

图一 图二 图三 图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