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孩童的年代,我总是信誓旦旦地对爸爸妈妈说,我出生刚刚睁开眼睛的那一刹那,居然没有瞅见妈妈,只瞧见眼前的爸爸,他正在和别人说着要去什么窗口缴费呢!这一段记忆如此地清晰,爸妈却不以为然。据他们回忆,当时住院所有的费用好像是一次性缴齐的,更是怀疑我那还没太发育的大脑怎么能记得住这么多“无意义音节”。事情的真实性已无从考证,但不管怎么说,从那时开始,一个铁定事实就是:我来到了这个五彩斑斓的世界,加入到了这个家庭,并逐渐认识和了解这个不知道有没有去缴费过的男人—我的爸爸。
小的时候,我的家庭生活条件一般,童年的乐趣不多,却未觉枯燥。我的好奇心很强大,即使是独自走一条短短的路程,我都可以想到一百个为什么的问题,假如和爸爸一起走路时,则会有两百个,因为他也会提一百个,我们互相说着可能知晓的答案和“不知道、不晓得”的回答,时间便会飞快地流逝。长大一些,大人们的说教和各种玩具已经无法满足我对这个外界的无限渴望,识了字后,我便一头扎进书的海洋,对现实的兴趣逐渐减少,只留下爸爸一人在其中探索,偶尔交流所见所闻,探讨一下各自的观点和看法;再大一些,学业上的问题层出不穷,抽象的数学、冗长的古文和叽叽歪歪的英语听力不停施加着折磨,爸爸便陪我一起学习、一起成长,给我答疑所惑。那一段彼此鼓励、互相陪伴的时光,爸爸最引以为豪,我也乐在其中。每逢与同学朋友一提起我的爸爸,可劲儿炫耀,我总能高兴地放上一连串的“彩虹屁”。虽然读过一些关于描写父母的文章,“父亲总会从伟岸变得佝偻”,是其中最常见的话语。但我认为那与我无关,他们说的是父亲,却不是我的爸爸。
即使你不主动去了解世界,它也会给我们打上时代的烙印。爸爸小时候物质匮乏,我却从不愁吃穿。不同的社会阅历和成长环境,注定我们成为的是不同时代的人。读了些书,经了点事,我也慢慢形成了自己的观点和价值取向,有时变得过于理想化,甚至不切实际。两代人的不断接触和摩擦,慢慢使我眼中那个光芒万丈的爸爸变得平庸世俗,他斥我阅历太浅,我训他冥顽不灵。此时的我,认为自己明白了一切:“儿子长大了还是儿子,爸爸长大了却变成了父亲。”后浪总会翻滚着扑倒前浪,而前浪只能默默地躺在沙滩上。
很有趣的现象。似乎每个人都不可避免地去经历这样一些阶段,之前不相信自己是芸芸众生中的一分子,不相信自己活在“常识”之中,之后又如壮士般自怜内心的成长,却不知自己不过是活在一个新的“常识”里。
慢慢地,我明白了人生不止一种活法。你可以选择复杂的,也可以选择简单的,难走的路只会感动自己,却不必拿来要挟或鄙视他人。简单的道理,却需要复杂的方式才能够理解。爸爸说得也对,有些结论不是靠逻辑推出来的,至少,它的前提确实需要阅历的积累。我虽没到做爸爸的年纪,但从目前的生活中也可以发现自己变化的趋势,我又认为自己弄明白了。到了爸爸这个岁数,不愿意改变没有错,因为旧有的观念根深蒂固,又能很好地应付现在的生活,何必费力去变成一个无所顾忌的年轻人呢?当然,这也没错,但就像写作,单改最后的结论,只会让文章自相矛盾。这时,父亲又变回了爸爸。
我还在长大,爸爸也是。我不知道谈起他能说些什么,也知道这是因为能说的东西太多,不知道从何说起。爸爸以前喜欢写作,其中有一篇《我的儿子》见诸报端,字里行间充溢着满足和自豪。人,生活在这个世上,最应该懂得是知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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