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曰:“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则不然,损不足以奉有余。”如果简单的把“天之道”理解成自然规律,“人之道”则对应着社会法则。原本损减有余来补充不足,是像“水往低处流”一样的自然规律,而在“人往高处走”的社会法则之下,现实往往是减损贫穷不足来供奉富贵有余。这是残酷的现实,特别是在春秋战国老子的那个时代。农耕文明的土壤里难以生长共赢思维,混战不休的现实中满目皆是零和博弈。所以老子提出”小国寡民“的思想,宁可回到原始社会,也不要活在那个诸侯争霸的时代。
两千五百多年后的今天,也许时代的思想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而《道德经》的高度却仍然鲜有人企及。关乎天道人道的涵义之争,自古以来也受到了无数人的延伸和阐发。“天道远,人道迩”,因为天道远,没有人能确切知道,所以大可拿来唬人,比如梁山好汉劫富济贫,叫做“替天行道”;比如落魄书生终身赴考,却说“天道酬勤”。
天道酬勤,自然没错,错的不过是人罢了。
记得初中时最后一年分班,新的班主任有点看不上我。因为我总是很勤奋,但成绩一直没什么进步。班主任这样问我:你真的是在用功吗?当时我自然十分不服气,我每天早上最早到,晚上又主动参加晚自修,有时周末还赶来学习,怎么就没在用功?!我更加勤奋了,人也变得抑郁,说话冲,被人打,还野蛮拒绝了隔壁班女同学的好感,但是成绩还是不见长,我干着急!当时毕业是先填志愿再参加考试,班主任在我父母面前对我的评价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建议他们让我填报当时全县最差的高中,我也丧失了自信,听从了长辈的建议。后来考试结果出来,我的成绩好到能上全县第二的高中。那时我恨上了班主任,并且暗暗得意,你看吧,天道酬勤!
到了高中我又如法炮制,毕业班一年几乎每天凌晨两点才睡,白天只在上课的间隙趴着睡一会儿。不过那时候脾气已经很好了,因为已经能明白初中时的小暗黑心理幼稚不足取。只是那时候更加坚信天道酬勤,结果成绩竟然还不错,不得不承认,我的考运还挺好。对于读书考试这么简单的事,天道酬勤还是通的。
后来经历过更加复杂的事情,才发现勤奋并不是解决所有问题的金钥匙。如果用错了地方,用错了方式,用错了对象,那么很可能结果并不是你想的那样,或者说劳而无功。特别是与人打交道,读书的那一套勤奋,是有残缺的。天道酬勤,理应拥有更加丰富的含义才对。
网上流行一句很励志的话:“以大多数人的努力程度之低,根本轮不到去拼天赋。”言下之意,是只要保持努力就好了。还有一句话是:“努力了也许不会成功,但不努力连门儿都没有。”言下之意,是努力是成功的必要不充分条件。还有一句话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不是很多人比你牛逼,而是比你牛逼的人还比你努力。”言下之意,是要拼了命的努力才行啊!这种“拼命努力,天道酬勤”的信仰多少让人有一种芒刺在背的感觉,浮躁也油然而生,好像我今天懒一天就该死了一样,甚至还有人说:“你今天的一天决定了你的一生”,真是吓死人不偿命啊!
我不否认勤奋、努力的价值,我也相信“天道酬勤”,但我还想在这四个字后面自说自话地加上“人道酬情”,这四个字不是为了押韵,而是为了补充。人不是机器人,一直奔跑着前进是会累坏的;人还是社会人,有精神和感情的需求。而精神和感情有时候是努力不来的,越努力越糟糕。一起躺在沙发上看看肥皂剧,出去游玩几天,花费一下午的时间做一件无聊的小事情,扯皮、打闹、瞎聊、互黑,都是增进感情的方式,养花、烹饪、聚会、读闲书,都是丰富精神滋养的路径。这时候你若说我要努力奋斗没有时间!这些事情都是没有意义的!这样的人,想想就无趣。
是的,天道酬勤,努力是我们对抗这个世界残酷一面必要的行动;但是人道酬情,情感的交流,也是我们感受幸福与平衡生活最重要的方式。不要因为努力,而忽略了感情的付出;不要因为勤奋,而忽视了与他人的交往。
虽然感情有时候也会让人疲惫,但是“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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