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3月30日
他们吵架的时候,我被声音搞崩溃了。
我摘下口罩,摘掉帽子,双手捂住耳朵。
我推开车门,走了十米左右,看到了一只土狗在路中央盯着我。我怕狗咬我,在一棵树前停下来了。
恢复平静后,转身走向车门,那只小土狗跟在我后面。我害怕地转头,发现他的目标不是我后放心了。
他们还在吵,一个怂恿着走小土路,一个坚持不能走。两个人好久都没来老姥这边,挖掘机正在修路,其他的路他们摸不清。
叔叔的大嗓门还在不停地输出,咋咋呼呼的,似乎没了他,我和我姑两个就是啥也不懂的弱女子。
我姑被他搞得躁脾气也上来了,同样以大嗓门回敬:“不能走小路啊,开不出来咋办?陷到里面拉不出来咋办?”
我姑见说服不了他,打电话问了老姥的孙媳妇,她给我姑说了一条大路,并且也支持不能走小路,前几天下过雨,小路确实不适合开车。
我叔这才乖乖闭嘴,上车掉头。
白色小车驶过一段公路,过了铁道桥,穿过两个有积水的桥洞,来到了乡下的麦田。
这天天气很好,空气中有农家肥的淡淡臭味,我皱起了鼻子。
继续走,他们还是不确定,问了一个开小三轮的大娘,才放心找对了路。
两边是农田的狭窄水泥路上,不断地有小车迎面驶来,我姑这个新手老司机(拿驾照十年没怎么开过车)小心翼翼地会车。
我闻到了更浓烈腥臊的臭味——原来这里有一个养猪场。
继续开没一会儿,我姑便指着路边的一个小坟包说到了。
我叔也说到了,不过这个小坟不是,里面的大坟包才是。
老姥的坟和老外爷合在一起了,大大的坟头,旁边是绿油油的麦田,土地有些潮湿,应该是下过雨了。但我并不知道那天下雨,我好久没出门了。
我叔撕开火纸的包装袋,直接就点了起来。等我来到坟前,火纸已经飞速地燃了起来。
我心想这也太快了吧,至少也要看看坟,看看周围的环境吧。
我不适应我叔这种例行公事的态度,给老姥烧纸又不是来上班。
他留了大概四分之一的火纸在包装袋里,让我看着这里,他拿着剩余的四分之一去二舅姥爷坟前。
二舅姥爷就是老姥那个小时候发烧烧傻的儿子,老姥死后,他没人管也很快死了。
我知道二舅姥爷也死了后,问我奶奶,是不是我大舅姥爷不好好照顾他。
我奶奶呲牙咧嘴地说那可不是。
我看到有一根小杨树苗做成的棍插在了坟前,想必是其他亲戚来上坟烧纸留下的火棍。
我拔了出来,果然底部是火烧黑烧焦的痕迹。
我用它时不时地拨弄着火苗和火纸。
叔叔一次扔下太多纸点燃,里面整整齐齐,十分厚实,没有空气进入,燃得很慢,浓烟也上来了。
风没有固定方向地吹,吹得很莽撞,把灰烬吹到了蹲在坟前的姑姑身上。
我为了不站在下风口,从坟西走到坟东。坟前是快接近膝盖的麦苗,我没有地方下脚,我摸索着,踩到了坟边松散潮湿得泥土,软软的,会陷下去。
姑姑拿过我手里的火棍,在坟前的一小处土地上画了一个圆圈,圈里是熊熊燃烧的火焰。
“知道画圈是啥意思不?”
“知道。这个专门给老姥他们的。”
“老姥~来给你烧纸嘞,过来拿哦~”姑姑一边烧纸。一边在嘴里出来这句温柔的话。
听到这话,我才感到一些真切的情绪,从被叔叔影响的、流水线一般的操作中回过神来。
这泥土下面躺着的,是曾在你身边,照顾过你的人。
血肉不在了,灵魂不在了,只有这个大大的坟包站在麦田上。
而麦田上依旧有人在劳作,他们说说笑笑,唠着家长里短。他们在田间地头还像往昔一样过着各自的日子。
叔叔很快就完成了二舅姥爷的烧纸任务,已经在地的一头呼喊着让我们快走。
我和姑姑都没有理他。姑姑只低头在烧纸,可能真没有听到,而我是听到了也看到了,但我不想给他任何回应。
我和姑姑在坟前,耐心地等待所有的火纸燃尽,确保没有明火后,才离开了。
走到地头时,舅奶奶开着她的迷你小三轮出现了,热情地邀我们留下来住(吃饭)。我们推脱掉了。
和她告别后,胆怯的老司机(姑姑)依旧在没有拿到驾照的指挥家(叔叔)的咋咋呼呼下,上路返程了。
我觉得累极了,只想放空,远离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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