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年,清明节还没到,安家镇村民便开始各显神通:有早清明节前一天烧纸的,有早两天烧纸的,甚至有早一周烧纸的,讲究点儿的依然按老黄历,冒着风险在清明节当天烧纸,但选择在天麻麻亮也就凌晨五六点钟的样子。那时候,监督检查的人还在自己被窝睡回笼觉,根本顾不上他们这些事。按理儿,安家镇习俗是清明节当天中午时分等同宗的人都聚齐了才消消停停一起焚烧纸钱,眼下看是不能了。
往年间,村人们总是在清明节上午十点钟以后才三三两两从自家出来,到那时安家镇大街上小胡同里,便晃动着说说笑笑的行人,小孩子一跑一颠跟在大人身后,男人们嘴巴叼根烟卷儿肩膀扛一把培土的铁锹,女人们手里也不空,要么拎着吃食,要么拎彩纸冥币,或者挎一个用安家镇山上的荆条编的篮子,里面放满金银箔叠成的元宝,更有甚者用小车推满满一车,车上有吃食,有香火纸烛,还有两瓶白酒几挂鞭炮,中间躺着一大铝盆凉拌豆芽,这样的人家必定是刚生了儿子。
原来,安家镇的清明节还有一个习俗,当年生了儿子的人家,在清明节这天要到坟头给祖宗报喜,生儿子的人家会在坟地请同宗的亲人们象征性吃几口豆芽,寓意着家族又添人进口,又有人家生儿子啦。
早先,那豆芽都是人家亲自发的。在清明节这天一大早,柴火铁锅烧开水,豆芽下锅抄熟再过上两遍清水,豆芽里放凉皮凉粉,再用香油精盐葱花香菜简单一拌。上坟时摆在自家坟头,自然是为了敬祖宗,那同宗的人也要吃上两口。人们在野外就着春日的阳光,夹一筷子起来,那豆芽吃到嘴里脆脆爽爽,别提多好吃了,男人们乘兴打开酒瓶小酌几杯再聊聊天气聊聊收成。
有的坟地不仅出生一个儿子,而是两个三个。那时候,人们就拿着筷子从这家吃两口又跑到那家吃两口,人们在坟头间跑来跳去,一遍遍吃豆芽,大人们或者闲话几句或者相互打趣,小孩子们更是采花扑蝶乐得自在……
遗憾的是,自从明令禁止坟场祭祖烧纸以来,这个场景就消失不见了。大家上坟都有点儿偷偷摸摸的意思,烧把纸便走人,生怕留下作案痕迹,或者真被抓了现行,总之匆匆而来忙忙而去,顾不得吃也顾不得说话。
不过豆芽还能吃到。因为生男娃的人家,在清明节这天除了要在祖宗坟头请大家吃一场豆芽简餐,还要在家里摆上丰盛的豆芽宴。到时候除了必吃的豆芽,还要七碟八碗荤菜素菜摆满桌子,请邻里邻居亲朋好友到家里敞开肚皮吃个够,那男娃儿家里从午饭之后便有人流水样出出进进,来往的都是贺喜吃豆芽的村民,人们推杯换盏说说笑笑往往热闹到夜深人静方才罢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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