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流大学看着富丽堂皇,却处处散发着一股现实的臭味。没钱的苦熬日子,有钱的纸醉金迷。
根本不是我想要的。
母亲常说,她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没有上大学。而我想说,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上了大学。来到了这个梦想鸟不拉屎,灵魂无处栖身的地方。
虽然饱受煎熬,但我也渐渐习惯。书本知识冷的像冰,那我索性不看。宿舍里乌烟瘴气,那我就出门去。
人造湖是大学统一的样式,无趣的可怜。但是这里起码有我需要的宁静。
盛夏的午后时分,大理石畔,独影徘徊。虽然我更想晚上来,可校园里的一对对蜜糖鸳鸯也喜欢这个时间扎堆。
看到他们我不伤心,我伤心的是母亲的话:“早点找个女朋友吧,都这么大了。”
我搪塞道,本来理工大学女生就少,还要边学习边恋爱,真是强人所难。但我自己心里清楚,这都是借口。
问题是,我不会爱。
微风轻浮池边柳,扬起条条青枝在人心头荡漾。树荫下,阳光透下点点金芒,打在脸上,火辣辣的烫。我从怀中拿出个写着“kent”的白色盒子,取出根白色的慢性杀手。
不知何时学会了抽烟。只是觉得这淡淡的味道能带走我的诸多情绪,让我的心境归于平静。
我不会爱,这句话越想越可笑,然而却是我最致命的弱点。我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种先天的缺陷,我不能跟女孩子正常说话,不能对他们正常的表达情感,更不要提恋爱。我也曾怀疑我是不是同性恋,可也明显不对。
我猜可能是母亲从小灌输给我“学业为上,早恋不正确”的观念导致的。但也……不会至此吧?
风浪呼啸而过,引得烟气四处纷飞。我真是个失败的人,学也没上好,女朋友也找不到。正兀自惆怅,忽然烟线断了。香烟熄灭了,再点再熄,再点再熄……
突然,耳畔传来了一阵动听的回响。是湖岸旁音乐学院的钢琴声。曲音婉转,柔弱撩人。似美人垂泪。颗颗音符忽又蜻蜓点水般,从远方排达而来。节奏变得欢快。好像怀春的少女,抹尽泪水,又开始独步曼舞。
“这曲子叫什么?好好听。”
突如其来的女孩,吓了我一跳。“《水边的阿狄丽娜》,不过现在这首是改编的抒情版,改的挺不错的。”她离我那么近,近的我都可以听到她的……等等,她没有呼吸?
她笑靥如花,歪着头看我“你很害怕么?”我没摇头也没点头,想着怎么会有白日见鬼这种事。
“我告诉你个秘密,你不要对其他人说哦,其实我是个仙女。”说完她咯咯笑起来,“仙女啊……就算是吧,人们应该是这么认为的!”
我现在还当她在开玩笑,以为呼吸是错觉。然而当我发现我摸不到她后,我彻底慌了。“对不起……”我居然先这么说。可能我觉得她会因为我不相信她而生气。
她的脸红润有光泽,笑起来煞是好看。“陪我聊天,罚你的。”
我没想到她是一个这么单纯的女孩。她对我说的所有事情都充满了好奇,我说的每一个故事她都会认真聆听,我说的每一个段子她都会笑。兴致浓时,她还会央求我给她唱歌。我说我不会唱,这是实话。可是她非要听,我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大着胆子唱了几首。出乎意料的好听。
渐渐的我的名气就传开了。
“看看,就是那个人,每天中午顶着大太阳在湖边啰里啰嗦。是在自言自语么?太可怕了……听说他还自己唱歌呢。”
“哈哈,这人真逗。”
“不是不是,我觉得他是有什么心理疾病……”
月末生活费不多了,但我还是挤出钱来买烟。我喜欢这个白色牌子的烟,在少吃几顿饭和心情愉悦之间,我当然倾向后者。当然母亲知道了,肯定要骂我的了。
“早点死吧。”心情不好时,我都会抽着烟,这么说。
好像普天之下,只有她赞成我抽烟。她也说这烟的味道很不错,像是某种花香。我调笑道,什么花这么难闻。不过我很高兴。
这包烟越来越难点着,我把它们都拿出来,原来都洇湿了。可我从未让它们见水啊?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和她也成了无话不说的知己。我能感觉到,我心底正冉冉升起一股力量,推搡着我,让我对她说出那句肉麻的话。可是每次话到嘴边,又被我吞回去。我感觉这样就挺好。她早晚要走的,能出现在我的生命里这么一段时间,我已经很满意了。
可是她倒坐不住了。有一天问我:“那么多一男一女都是挽着手走啊……”我说:“情侣嘛。”
“喂,我们也做情侣吧?”她怪笑道。
我不置可否的说:“那起码也能挽起你的手啊?”“啊呀,”她好像恍然大悟,又好像十分扫兴。“都忘了我是仙女这一茬了。”
我越来越觉得奇怪,这个“仙女”好像了解我的一切喜好,虽然让我倍感兴奋,可是事后想想,的确莫名的诡异。再加上他们的流言蜚语……
“去看看吧,宿舍里的人都挺担心的。”
“别说没事了,大老爷们的,去看个病,不丢人。”
压力之下,我还是去找了心理医生。
医生闭着眼听完我的描述,初步诊断是妄想症。当然,我有一丝丝的期望,认为女孩是真实存在的,不管她是仙女还是女鬼什么的……
但我还是难受了。因为我认可了医生的话。
有时候我在想,虽然我痛苦着,平凡着,但这毕竟不是我颓废的理由,就算世界要夺走我的童年,夺走我的创造力,夺走我的幻想,也都没有关系。因为我还有家庭等着我。我不小了,不能什么事都让他们操心。本来家境就贫困,还等着我这个大学生出人头地。我不能这个时候干出蠢事,给他们丢脸。
是时候说再见了。那是夏天的最后一天,我换上最开始见面的白色的t恤,黑色的短裤。
“我这一辈子再也遇不到你这样的人了,我想。”我对她说。“因为你就存在于我的脑海中,我不可能跟自己的幻想再次相遇。不过我认了,因为我就是这样的命运。我不会交到想你这么懂我的完美的女孩,我将孤独终老。”
女孩听得一愣一愣的,许久才笑出声来:“傻了吧你?”
湖畔又响起那优美的琴声了。
女孩还在笑,但是声音却清冷无比:“如果你真想让我走,那我就走。”
话说完,她却不动,将双手别在身后。大眼忽闪忽闪地瞧着我。
我回想起这几天的一幕幕,心中不忍,回过头去。我不会再回过头来,你就永远的消失吧,消失在我的生命里……
但我最后还是鬼使神差地回头了,还对着她红润的嘴唇,吻了一口。我居然能感觉到她嘴唇的温度了,好柔软。还能抱起她来了……这也是妄想症状么?
她忽然掏出我的烟,笑着对我说“我教会你所有了,包括最后的这个。”她吐吐舌头,做了个鬼脸“对嘛,kent就是‘kiss ever never teach’ 。吻无师自通嘛,怪不得你啊……”
我苦笑着想,那是人杜撰的。她仿佛能看到我的心思,笑笑说“别这么想啊,杜撰的也很美啊。”
她接着正色道“你是童子命,命犯孤煞。在天上福报享尽转生到人间,要历经一世坎坷磨难。我于心不忍,不希望你为人不沾这七情六欲,白白痛苦一遭,特来点拨一二……”
“你一定会遇到很好的女孩的,未来的路好好走……这段时间你很开心吧?告诉我……好,开心就好。”
“我走了!”
两行泪水滴落在烟盒上,在我看来是她哭了,在外人看来,是我在哭。
那么她到底是仙女呢,还是我的幻想呢?已经不重要了。
生命中许多事情不管你想不想,都要翻篇而过。时间在流淌,琐事终会磨平往日的痕迹。
这就是人类强大的表现吧,就算孤独至斯,也能从心底幻化出一股爱,抚慰自己。
“我学会了……我学会了……”
当时,我终于嚎啕大哭。
“但是你能回来么?我有点后悔……”
……
很久很久以前,有个孤独的塞浦路斯国王,名叫皮格马利翁。他不喜欢塞浦路斯的凡间女子,便用神奇的技艺雕刻了一座美丽的少女,他把全部的精力、全部的热情、全部的爱恋都赋予了这座雕像。他抚爱她,装扮她,为她起名阿狄丽娜,并向神乞求让她成为他的妻子。他的真诚和执着感动了爱神阿芙洛狄特,在水边赐给了雕塑以生命。从此,幸运的国王就和美丽的少女生活在一起,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美院的女生又在叽叽喳喳了,“那个人怎么又跪下了!他到底想作甚么……”
“他在祈祷吧。脑子坏掉了?”
“搞不懂……”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