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自古就是礼仪之邦,在很多事面前讲究谦虚礼让,以和为贵,但在一件事面前,就算是再文雅的人,在玩一种高雅的智力游戏时,也难免会产生胜负之欲、功利之心。这种游戏便是围棋。
围棋是一项竞技性很强的活动,棋盘上的进与退、先与后、攻与守、死与活、包围与反包围,尽管手段与策略无一定之规,但说到底,不外是为了争取主动,以达到克敌制胜的目的。因此,纹枰对局,就难免胜负。历代弈林高手之所以为高手,最重要的标志就在于他们的战绩辉煌,胜多负少。同样,围棋之所以还常常能够成为赌博的工具,也是因为在棋盘上可以见出高低,决出雌雄。

唐代诗人杜荀鹤有一首《观棋诗》,诗云:
对面不相见,用心同用兵。
算人常欲杀,顾己自贪生。
得势侵吞远,乘危打劫赢。
有时逢敌手,当局到更深。
弈棋双方对面而坐,近在咫尺,但由于专注精神于棋局如老僧入定,故而相互视若不见,而是绞尽脑汁,欲置对方于死地。一旦得势则乘胜出击,毫不手软,如遇势均力敌之对手,则冥思苦索,深夜不辍,定要见出胜负。全诗以兵家之道喻棋,真可谓戎机凶险,杀气逼人,虽无硝烟纷飞,却也短兵相接,棋枰搏杀同样令人动魄惊心!

不仅一般的棋手有强烈的争胜之心,文士弈棋,胜负之念也时常萦怀。北宋文同有一首小诗《子平棋负茶墨小章督之》,写得饶有趣味。其诗云:
睡忆建茶斟潋滟,画思兖墨泼淋漓。
可怜二物俱无有,记得南堂胜棋时。
据家诚之《丹渊集·拾遗卷跋》载,文同诗文遗稿因党祸炽烈,其后人怕遭株连,故“凡及子瞻者,率以子平易之。”照此看来,诗中子平即苏轼。当然,是否确为苏轼并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倒是这首诗的内蕴。
子平负棋,输建茶兖墨,但迟迟未曾践诺。诗人望之弥切,难以释怀,故以小诗索之。诗写得极有情趣,先从无建茶驱睡意、无兖墨写丹青入手,让友人明白此二物对自己是何等重要,最后一句才轻点一笔,提醒友人尚未践当日赌棋之约。这首小诗本是戏笔,意在表现诗人对友人深挚的思念之情,与此同时,也能看到诗人对围棋胜负仍是在意的。

又如北宋另一文士孔平仲,一次与自己的某位亲戚弈棋并以张遇墨(张遇,五代易水人,善制墨。宋人以李廷硅墨为第一张遇墨为第二)为赌物。孔平仲获胜后,也像文同一样,“诗索所负,且坚原约”。还有一次,他与张子厚对弈,张子厚自视棋力颇高,故而夸下海口,让孔平仲五子,结果被孔平仲逼得全无招架之功,一败涂地。胜棋后的孔平仲难以掩饰自己的欣喜之情,专门写了一首《戏张子厚》诗,诗中有句云:“子厚若残雪,点点无几白。是时秋风高,万里鹰隼击”,表现出自己胜势在握时的那种意气风发,甚至于要“勒铭享碑阴,所以诧棋客”。这虽然未免有失胜者的气度和风范,但也由此可见,诗人是极其看重胜负的。(老文不卖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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