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周而复始---我一个人沿着原路走回,在秋光流溢的房间里听双胞胎留下的<橡胶灵魂>,煮咖啡,一整天望着窗外飘逝的十一月的这个星期日,这个一切都清澄得几近透明的十一月的星期日."
很多时候,对我而言,读村上春树的书,其实是在感受一种情绪.看到上面那行文字的时候,我恰巧也是在周日,十一月的星期日,然而上海却没有如此清澄美好的天气,连日阴雨连绵,淅淅沥沥的小雨从周一延伸到周日,周而复始,丝丝寒意渗入肌肤,外出游玩总叫人觉得不爽利.然而坐在房里,点起一盏灯,冲泡一般咖啡(我大抵是没这个条件煮咖啡的),阅读村上的小说,倒也不失情调.
这位作者,我一直是喜欢的.从初中还不懂事的当儿阅读"挪威的森林"便开始喜欢他的笔触.许是那种人际关系的稀疏感,和文字中表现出来的清冷情绪莫名地吸引了我吧.之后陆陆续续地看了不少他的小说,有的奉为至宝,有的无甚感觉,这么十几年过去了,村上对我而言始终是特别的.
前段日子突然想起来,我或许可以从头把这位作家的作品系统地补一下,于是便从且听风吟开始看起.老实说,这册薄薄的处女作我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直到这第二本略微厚一点的"1973年的弹子球",才突然读出了当年的那种味道.和之后的小说不同,且听风吟也好,1973年也好,与其说是写故事,倒不如说是在抒发一种情绪,情节反而成为了情感的载体.
1973戳中我的是那种彷徨,寂寥的感受,意料之中地衬着我此刻的心境.加班回来的夜晚,呼吸着略带凉意的空气,路面铺着薄薄的一层雨,走过时有清脆的声响,风吹过时,行道树叶沙沙摇动,此时此刻,心中便会想起村上的那些文字,仿佛天地间只余我一人,工作时与归家后那些纷纷扰扰的世俗都消失殆尽,我享受着这份片刻的孤寂,甚至希望时间能够无限延伸,索性让我迷失其中就好了.
我想,我可能是羡慕村上笔下的那些主角们的吧.
他们似乎都在享受一种孤独感,而这恰恰也是自己所渴望的.
"或多或少,任何人都开始按自己的模式活着.别人的若与自己的差别太大,未免气恼;而若一模一样,也不由悲哀.如此而已"
你看,村上总能如此精准地把握我们这类人矛盾的内心.寻求同类但又不希望是一模一样的复制,好像刺猬一样,即便想要抱在一起取暖,终究因为害怕受伤而选择独自缩成团状.
村上的主角们似乎大抵上都有这种特质吧."我"也好,"鼠"也好,看似好说话,却有着自己的坚持,其实早就给内心上了锁,似乎任何外人都无法撬开.然而这并没有什么好悲哀的,因为他们享受其中,这种与社会关联的稀薄感所带来的透明清澄的世界,连带着我这种读者也一同忘却自我般地区体悟了一把.
"田纳西-威廉斯这样写道:过去与现在已一目了然,而未来则是'或许',然而当我们回头看自己走过来的路时,所看到的仍似乎只是依稀莫辨的'或许'.我们所能明确认知的仅仅是现在这一瞬间,而这也只是与我们擦肩而过."
还真是走一步看一步的状态呢.
身后一篇混沌,前途一片茫然,在这个黑暗的空间,亮着的惟有自己手中提着的那盏灯.光太小,仅够照亮自身和周遭,故只能摸索着前进,想来便是这样的一种彷徨吧.
"我"寻着曾经痴迷的弹子球机.
鼠犹豫着要离开这座城市.
一个在缅怀过去,一个在探求着未来.
从无到有,再从有到无
"来自'无'的东西又各归原位,如此而已"
鼠就像过去的"我",周而复始,最终都会被死亡拉回无的状态,"情思也好,作为其载体也好,它们都已失去,而全部交付给继续生存的男女""唯独生生不息的世界的悲哀充溢四周."
村上式愁意总是这般清淡却富感染力.看到这样的文字总会忍不住伤感,为自己终将到来的化为'无'的命运难过不已.或许他笔下的人物正是因为看破了这点才会显得如此漠然吧.而我呢,无法摆脱现实的自己,恰恰需要这种冷来抵消现实的热.
我想,我正是为了这份情绪才去读村上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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