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溪山木影
封面设计/牧风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圆盘似的月亮不知何时已定定挂在空中，银器一样的光芒照耀着海滩上村民们干劲十足的身影，以及孩子们不知疲倦的欢快。
白日里退去海水的珊瑚礁池，转眼间已经被月色追逐的海浪铺得平滑，像一床波光粼粼的大被单。孩子们肯定忍不住地想，这下，太阳可要好好睡个大觉咯。
“大家辛苦了，今天收获很大，明天继续。”村长和几个壮汉安置好最后一块珊瑚礁石，拍拍手，抹去额头上的汗水。而后，转身朝孩子们喊道，“孩子们，上牛车，回家喝鲜鱼汤！”
娃儿们早已玩得乐不思蜀，直到听村长大人说有鲜鱼汤喝，这才从白色沙堆中稍微收心、抬起头来。先是动作麻利的几个大娃娃拔腿跑到椰子树下，噼里啪啦地爬上牛车。动作慢些的小娃儿随后也被赶来的女人们捞起，和各种装着螺虾鱼蟹的网兜、箩筐和簸箕等一起被放上牛车。
米店家的女儿以及榨油店家的女儿也被指派上了牛车，一前一后护着露天车厢边缘，以防有的孩子因在夜色中睡着而掉下车去。
最后跳上前座的是渔夫家的大儿子，仍由他来充当车夫。“驾——”渔夫家的大儿子亮起戴在额头的家传渔灯，驱赶牛车，打起了头阵。村民们满怀喜悦，浩浩荡荡地踩着忽明忽暗的月光走在回家路上，有人还哼起了当地小曲……
村民们回到临时住所时，小霁爸爸和山姥姥已经垒好灶台，点起了篝火。各家的爷爷奶奶迎上前，引领着男丁们将娃儿抱至一块用椰子叶片编成的大席子上。果不其然，疯了一下午的娃儿们通通都睡着了。
女人们卸下网兜、箩筐和簸箕等，取来收集到的干净雨水，三下五除二就将螺虾鱼蟹处理干净、沥干备用。待到锅里的水沸腾起来时，哗啦啦地倒入锅中。
渔夫家的大儿子拴好牛，和几个壮汉将露天车厢卸下，在牛槽里加了鲜草和水。随后和其他人等休息等待。
“鱼汤滚了！”厨娘大声喊道。
“噢——排队食鱼汤咯！”各家大人纷纷叫醒娃儿，大家兴高采烈地敲打着形色不一的木质碗筷。这个晚上，村民们美美地喝上了鲜香无比的海味汤。而后，大家伙还围着篝火唱起了歌儿、跳起了舞，为今日之重大发现和劳动成果欢呼庆祝，仿佛过节。真是个令人难以忘怀的美好月夜。
只是，村民们并不知道，乐极有时也会生悲。那是往后的事了。
在村长的主持下，第二天以及此后的三年，每逢退潮，男丁们就会像这天一样前往海边挖掘珊瑚礁石，用木排运送到海滩上晾晒。女人们则依旧带娃儿在白色沙滩上玩耍，同时捡拾螺虾鱼蟹等海味。
托村民们的福，打那以后，小霁妈妈时不时地就能喝上鲜鱼汤，身体长得倍棒，小霁也因此得到充足的母乳喂养。就这样，在爸爸的悉心照料和妈妈的辛勤哺育下，小霁茁壮成长，成为一个白嫩嫩、粉嘟嘟的小女孩，人见人爱。
因为退潮时间有限，而徒手挖掘珊瑚礁石并非易事，加上准备建造的珊瑚石房子不只是一两间而已，村民们才花了好几年时间来挖掘和晾晒。期间，村长主持召开过多次村民大会，集思广益，解决了遇到的一些现实问题。比如，当随着时间推移，遇到临时住所渐渐承受不住日晒雨淋的问题时，村民们就商量着，最后决定在村庄里建造部分木房子。
于是，小霁爸爸那高超的木匠卯榫技艺就再次派上用场了。在大部分村民继续挖掘和晾晒珊瑚礁石的同时，小霁爸爸带着小部分村民出色地完成了好几栋木房子的建造工作。
整整三年，村民们的生活重心都放在为重建家园而奔波忙碌上。随着挖掘的深入，珊瑚礁池的高度渐渐有所下沉，海浪的脾气也日复一日变得暴躁起来。
直到有一天，村长在濒临深海的珊瑚礁石群带上使劲撬动一块大礁石时，被一个冷不丁打来的大浪给卷进了深海，旁边一同撬动礁石的两个壮汉为救村长也跳了进去……他们三个人就像落入大海的三颗雨滴，一下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再也没有回来。
珊瑚礁石的挖掘就此停止。
村民们在震惊中悲痛不已，整个村庄沉浸在暮色之中。
渔夫家的奶奶从记忆的深处想起从前的事。她说，以前的渔夫每每出海之前都要举行出海祭拜仪式。有一回渔夫爷爷不知为何没有举行祭拜仪式，而他在那次出海之后就再没有回来。
或许，我们为了建造更加坚固的住所而挖掘珊瑚礁石，正像我们为了饱腹生存而出海捕鱼一样，是对大海的一种索取。然而，面对大海的慷慨馈赠，我们竟然连一次感谢的仪式都没有举行，一句感谢的话也没有表达，难怪大海生气了。
“我们挖掘珊瑚礁石已经三年，一心一意只想着加紧把石头房子建造起来，的确是疏忽大意了。但说实话，也很少有人会想到要去感谢大海。而且，在这三年里，我们的挖掘工作一直进行得很顺利。”裁缝家的儿子疑惑着说，“为什么大海不在一开始就警告我们，任由挖掘，直到现在才给予这样严厉而惨重的惩罚！”
“索取不能无度。”学堂家的儿子若有所思地说，“这是大海给予我们的惨痛教训。”
经过七七四十九天的殡葬仪式后，村民们的生活回到了日常。
“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呢？”有村民问。
“其一，我们从今以后停止任何挖掘珊瑚礁石的行为。”村长家的儿子化悲痛为力量，坚定说道，“其二，我们按原计划将海滩上已经晾晒完毕的礁石运送回村，继续建造房子。这样，以后要是再来超级台风，村民起码有一些石头房子可以躲避。我想，这正是我爹爹和逝去壮士的遗愿。”
众人一致赞同。
尊重原创，禁止转载。谢谢。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