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还是一字一泪开始记录。
记忆就是历史。
——写在前面。
(一)
我的祖父叫高发荣。
我的祖父半生波折。
我的祖父叫高发荣民国初年,百废待兴。
祖父出生在汉江一处山梁贫农家里,家里兄弟姊妹众多(祖父排二,共兄弟姐妹十一位,后夭折,仅兄弟四人、姐妹五人),幼年缺食少穿,少年穷苦,凌晨放过牛、正午割猪草、擦黑(傍晚天快黑)穿着草鞋翻山越岭找东西果腹。
过了几年光景,太祖父祖母实在无以为继求助宗族堂叔,祖父那时因有灵性(方言同聪慧)被族里堂叔看中带至平川寄养,有幸读了几年私塾。
因“肚里有墨水”被好事者推荐为“娃娃村长”,生瓜蛋子走在狡黠的山野人家,被砸过鸡蛋、扔过青菜、碎过玻璃、饭里掺沙,终于经历了老辈人的考验——“嗯,这个娃娃村长有两把刷子”。
后,经族叔周旋,推荐深造师从老牌师范学校,才思聪颖因年龄最小时称“娃娃班长”,自力更生学业乃成。
祖父学成归来分配至那时最艰苦的佛坪境域内,全县仅有一条公路通汽车。徒步一周走到基层乡镇学校,放下草鞋棕垫、借来被子开始工作生涯。
社会对正统学校教育的不理解、民国发展的压力、年轻的心高气盛,交织成了年轻的祖父心底最不甘心的时光。
有思想的人总会用实力说话。多年勤恳任教的祖父升任校长依然兢兢业业。得来不容易更要倍加珍惜的人,每一步都走的小心翼翼。
终于,那时年轻上进的祖父破格提拔到基层行政,从最初的学着用高档的暖瓶(生活所限第一次见)、深夜狠练书法、凌晨伴着露水矫正口音,一点一点的时光让那时的爷爷蜕变得成熟、稳重。
繁琐的基层工作一干就是三十余年,下过秧田、处理分家、调节婆媳矛盾、送过征兵队伍、迎候过上级领导……事无巨细,总要人用一个又一个白天黑夜保质保量完成,才能证明你的价值。
年轻的祖父用他的坚韧与坚持扛过了建国初的各种硬任务、文化大革命的动荡、改革开放的猛烈冲击、包办婚姻的冷暴力、无暇顾及子女的疏离,这颗被县里无数次表彰、被上下级单位无数次称道、无数名誉等身、赞誉为“年轻有为”的政界新星啊,那么耀眼的光芒啊,那么光明的前途啊,难道命运不应该在他曲折颠簸的人生里多送点光进来吗?
我的祖父叫高发荣
是的,命运送来了,送来了一片黑色,送来的是因家庭政治成分(我的祖母是包办婚姻地主家女儿)问题只能被遗忘的一片黑色的光,只能默默地在历史洪流中回溯往复直至退休,在自己奋斗了一辈子的革命岗位上留下一句轻轻地叹息,还没来得及落地成尘,就被后辈年轻人的新用品砸了个粉碎。
“老了,不中用了”,门口的保安把祖父的离去的背影轻轻地关在了公社大院的门外面,老旧的铁门碰到旧锁仍然还是发出了凌厉的撞击声。
起风了。
我猜,那天的夕阳应该特别红,红的像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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